山崖之顛,龍彥斜躺在草地上,嘴中叼中一根青草,微微嚼動,任由那淡淡的苦澀在嘴中彌漫開來…
舉起有些白皙的手掌,擋在眼前,目光透過手指縫隙,遙望著天空上那輪巨大的銀月。半刻之後,起身撿起木劍舞了起來。
“怎麼還是不行?明明看朵兒就是這麼舞的,怎麼舞起來不但沒有那風雷之聲,反倒三兩下將自己弄得滿頭大汗。”少年自言自語,卻仍不放棄,繼續比劃著剛才的招式。
從十三歲那年開始,每晚趁著母親睡著,偷偷跑到這裏練劍便成了龍彥必修的功課,可是這半年下來,除了身體比上以前稍微靈活了一點外,劍術沒有絲毫的長進,這讓龍彥好不苦惱。但一想到父親的無故失蹤,母親的日漸憔悴,愣是讓他咬牙堅持下來。
“鐺”
木劍掉到了地上,龍彥則是半臥著,額頭上布滿密密的汗珠,口中喘著粗氣。半晌之後,他起身又拿起木劍,那看似非常簡單的一個招式,練了整整半個多月,絲毫沒有進展。
龍彥又一次倒在地上大口喘氣,他已經不知道這是今晚第幾次累得脫力了。
“難道,我真的是個廢物嗎?真的沒辦法修行龍戰技?”試了幾次,體內還是沒有絲毫的魂力,這十多年時間,眼看著別的龍子一個個出現了龍晶,自己體內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自己連龍族最起碼的龍晶都沒有,還能算是大地龍族的後裔嗎?”龍彥自嘲的挑了挑嘴角。
一代代的大地龍族創造和完善龍語術,龍戰技,就是彌補龍族戰鬥手段單一的缺陷:即便變身巨龍,力大無比,但依舊是靠本能戰鬥。可是如今的龍彥,一代金龍皇者的兒子,就連龍族這最基本的龍晶都沒有。
“龍神,你真的看不見嗎?我的祖父,父親,就連我的母親都為了這片大陸犧牲了太多。你為什麼讓我成為這樣的怪物,讓母親惹人非議,讓我遭盡冷眼。
“他們為了種族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在哪裏?”
“他們大戰惡魔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你這樣的神袛,不信也罷。你創造的戰技,不練也罷。”
龍彥雙眼含淚,聲音由低到高,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漲紅,進而發青,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滿頭都是汗珠子,嘴唇都是白沫。抬手將木劍扔到山崖之下。多年的壓抑,瞬間爆發出來,太多的壓力,讓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終於不堪重負。
“父親,你到底在哪裏?你知道嗎?我和母親天天盼著你回來。”
說到這裏,龍彥的聲音越來越低,猛一抬頭,臉色蠟黃,嘴唇泛白,雙目變的血紅,全身微微顫抖,體內仿佛烈火般燃燒,引的周遭空氣驚人的安靜。
抬手握拳重重的砸在地上,土屑紛飛,手背鮮血淋漓,而他卻不知疼痛的繼續揮拳。陣陣黑氣從額頭冒出,神智已然變的癲狂,照此下去,即便不死,也會變成廢人。
黑氣越來越盛,在眉心形成漩渦。竟然連空氣中的元素都隱隱有些不穩定。就在此時,脖頸上的龍魂鏈突然微微閃了一下,龍彥眼前一黑,昏倒在山坡上。
祖龍殿祭祀閣中,正修煉祭祀術的大祭司衛彬義突然睜開滄桑的雙眼,臉上閃過一絲殺氣,自言自語道:“剛剛怎麼感覺有股極強的魔氣湧動!”他連忙釋放精神力探查,但那股魔氣卻又消失無蹤,經曆過上古大戰的布蘭多對於黑暗種族的可怕仍舊記憶猶新。
“明日定要加強龍領防禦,看來魔族餘孽已經滲透到了迷霧森林。”大祭司搜尋無果後又閉上了雙眼,四周重歸於沉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彥才幽幽醒轉,體內烈火熊熊,四肢卻冷如冰雪,簌簌發抖。喉嚨依舊如火燒般。他勉力睜眼四望,四圍漆黑。
突然山坡平台之上光亮大作,地上升起一座石頭堆起來的台,台上坐著一個道者,修眉鳳目,羽衣星冠,飄飄不群,正在那裏焚香鼓瑟。旁邊許多侍者,或是吹笙,或是擊鼓,正在作樂。
龍彥使勁揉了揉眼睛,隻見那老者推身而起,對著自己道:“世間有道我無道!先有後無,乃至上之道!你本應是天之驕子,此劫應天道而出,隻有破而後立,方成大道”
龍彥聽這老者之言,心中疑惑,不語。
老者道:“小子,你與我有緣。你叫什麼名字?”龍彥道:“我叫龍彥,是龍族太子!”
龍彥又道:“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老者微笑道:“吳道子!”
倘若是那些界麵強者聽到這個名字,隻怕會立即跳將起來,但龍彥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這老者便是七界第一人-吳道子。百萬年前便已無敵宇內,斬妖除魔,被七界奉為界主。
困龍大陸隻是一個小小的界麵,對於這等強者之事聞所未聞。龍彥雖貴為龍族太子,也之事徒有虛銜而已。
老者微微一歎:“我終其一生妄圖破天而立,終究還是無法邁出這最後一步!”
龍彥心中詫異,不知老者所雲。但見老者又從袖中取出一書來,交與自己。
龍彥一看,上麵寫著是《大陸通史》,心中奇怪。正要翻閱,老者忙止住道:“現在且不必去看它,待下山之後,細細推究,日後機緣到了,自然明了。你本有夙根,如能將此書參透,則不但升龍不難,而且一切可以無不如誌了。此處不可久留,我亦就要他去,後會有期。”說罷,便站起身來。
龍彥不敢再問,正要拜謝,隻見那吳道子回轉身來用手虛空一抓,頓時感覺天好似被破開了個窟窿,抬腳邁入,片刻消失不見,天空複又合攏,卻是泯然無跡,和天生成的一般,一點碎縫都沒有。
龍彥看了,暗暗稱奇,心中久不平靜。
“彥兒。。”
“龍彥”
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帶著焦急,憂慮,慌張,漫山遍野的尋找著。
“快,大家快過來。他在這兒。”一名飛龍侍衛急忙道。
“彥兒..彥兒”莫詠欣眼含淚水,快步朝這邊奔來,口中呼喚兒子的名字,一見龍彥倒地昏迷,立時沒了方寸,看著兒子滿手的鮮血,緊握的雙拳,遍地的狼藉,她難以想象昨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都怪我不好,他獨自出來我怎麼就沒有發覺。”莫詠欣珠淚縱橫,一個勁的自責,聲音嘶啞,失去了丈夫,彥兒就是她的全部。
倒是飛龍族長呂雲比較鎮定,運起魂力探查了龍彥周身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道:“王後,沒事的,彥兒隻是脫力了。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他試著讓龍彥緊握的拳頭鬆開,卻發現那小手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半天也無法掰開。
“恩恩!趕緊回去。”莫詠欣連忙答應。兒子現在是她唯一的寄托,他可不能再出什麼事。
飛龍族長抱起龍彥,轉頭吩咐道:“命令飛羽衛搜索周圍五十裏,發現一切異常情況,立即向我報告”。
東方魚肚白,萬縷霞光突然衝天而起,一輪豔紅的紅日噴薄而出。清晨時分,龍彥終於醒轉,他躺在厚厚的皮毛氈上。
“彥兒,你醒了。真把娘擔心死了。”伏在床邊的莫詠欣擔心道。
“娘,我沒事的。”龍彥看著母親蒼白的臉頰上劃過一滴晶瑩的淚珠,心中大痛。忽而想起昨晚那光怪陸離的情形,似是在做夢,當下左右翻找。
“彥兒,你身體剛剛複原,不要多活動!”莫詠欣道。
“娘,你有沒有見一本大陸通史?”龍彥問道。
“哦!原來你在找這個。”莫詠欣將床頭的一本黃色冊子遞了過來。
自此之後,龍彥就呆在室內,終日不出,一步不走,將這部《大陸通史》反來複去,忽而誦讀,忽而研求。
過了二十日以後,還是一無所獲,這黃色冊子隻是記載了大陸上的風土人情,飛禽走獸,平淡無奇。但是龍彥仍舊研究不懈,有時終日不吃不喝,有時竟終夜不寢,但依舊毫無頭緒。
隻是每到月圓之夜,丹田之中就會冒出一股不知名的黑氣,灼燒的五髒六腑俱疼,怕母親擔心,他對此隻字不提。
“啊!”
龍彥痛的幾乎要喊出聲來,但被他強行忍住了。臉上的肌肉擰做一團,汗珠一個勁的滴落。這一次的情況比以往都更加糟糕。那黑氣猶如熊熊火焰,竄出丹田,直達身體的各個穴位,每一寸經脈,就連鮮血都仿佛要被烤幹一般。
龍彥雙拳緊握,指甲已經深深的紮進肉裏,滿手血紅。額頭青筋暴起,身體忽而滾燙,忽而冰冷。
一炷香之後,疼痛感稍減。龍彥盤腿坐下,學著朵兒的樣子雙手抱一,雖然沒辦法提起魂力抵禦這切膚之痛,但至少能讓自己稍稍好受一些。
那黑氣仿佛偃旗息鼓,消失無蹤。但是他知道,這隻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平靜。果不其然,一念至此,那滾滾黑氣又卷土重來,摧枯拉朽般將緩慢修複的經脈徹底絞碎,眼見黑氣越來越盛,朝著頭部蔓延,就連虛無的靈魂都發出陣陣戰栗。要不是龍彥的龍族體質,此刻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說時遲那時快,丹田之中,突然又泛起一股金光,一路對著黑氣窮追不舍,所過之處,那支離破碎的經脈和血管以肉眼可見般的速度恢複著。黑氣和金光在龍彥的身體內激鬥不已,一個破壞,另一個修複。如此周而複始。而此時的龍彥早已經疼暈了過去。
山林裏野雞的叫聲將沉睡的太陽吵醒,它眨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給這個世界重新帶來光明。峽穀中的熱帶湖泛著金光,幾匹角馬獸在湖邊的青蔥草地上悠閑的吃著青草。旁邊有個大石屋,房門緊閉。
外麵的世界如此美好,但石屋之內,這年僅十三歲的少年卻剛剛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
當陽光順著窗戶照進來,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年手指動了動,半晌之後,才微微的張開雙眼,看了看四周,動了動身體,發現仍舊疼痛不已。
“能感覺到疼,就說明我還活著。”龍彥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掙紮的爬起來,盤腿坐下,開始調息。每當月圓之夜,雖然都要經曆死亡的威脅,但這調息減緩疼痛的速度總會加快不少,就連身體的靈活性和力量也會增強許多。
其實龍彥在骨子裏對於這瀕臨死亡的月圓之夜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些期待。他知道自己身體裏肯定有什麼東西,而且不止一個,要不然按照黑氣的暴虐,有十個自己都早已死於非命。
要是任何一個參加過千年大戰的強者在此,定會大吃一驚。那股黑氣正是地獄種族最擅長的幽魂奪舍,而且至少得有死亡領主實力的強者才能施展。這少年不但沒有被奪舍,反而在慢慢吸收其中蘊含的黑暗力量,隻不過吸收的同時,黑氣也同樣在影響著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