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森林南部草原。
“嗖嗖嗖”亂箭齊發,攢積怒射,弓箭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森森寒光。
一個黑衣少年高聲呐喊,騎著地龍獸狂奔而出,彎弓搭箭,箭尖遙遙指向一隻奔逃的牛頭鹿,鋒銳的箭簇閃耀著冷冷的青光。黑衣少年眯起眼,手指驀地一鬆。
“嗖!”青光閃耀,那隻牛頭鹿登時倒下,長箭深深入土,任它反複掙紮,也無法脫困。
眾多龍族騎兵歡聲叫好。
黑衣少年臉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哈哈大笑,回身將長弓跨於獸側的弓囊上,轉頭朝旁邊一對少年男女走去。看著旁邊白衣少女怔怔出神,眼見少女對自己視若惘然,不禁微微有些失望,低頭哼了一聲。
轉過臉來,看著另一個少年不屑的彎下腰道:“殿下,不知可否彎弓搭箭,讓我等都見識見識殿下的驚世箭法!”他刻意將驚世二字壓重,語氣中竟帶著絲絲嘲謔的快意!
那名被稱之為殿下的少年青衣金冠,黑發黑眸,雖不過十二三歲,卻是身形挺拔,此刻麵無表情,握緊的手掌,尖銳的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帶來陣陣鑽心的疼痛。
周圍的龍騎兵見青衣少年無言,登時帶起了一股嘲諷的騷動。
“我們堂堂龍族,竟然會出現這個連弓都拉不動的廢物!”
“若不是因為他還是名義上的太子,早就將他趕出龍穀!豈會讓他在此白吃白喝。”
周圍傳來的嘲笑,落在青衣少年的耳中,恍如一把尖刀紮在心窩深處,讓他呼吸難抑。他緩緩抬頭,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嘴角微微挑動,心底更加苦澀了。
豔陽如豆,雲海茫茫。周圍群峰參差林立,在夕陽的映襯下閃著淡淡金光,壯麗而飄渺。
龍後閣中,帳幔輕垂,焚香嫋嫋。
一個青衣貴婦端然而坐,垂首低眉,桌上靜靜躺著一枚龍形吊墜,沒有任何光澤。乍一看,倒像是街邊小販手中的次貨。王後莫詠欣卻盯著這不起眼的吊墜靜靜的發呆,眼神迷離,恍如隔世。
“娘親,我回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莫詠欣眼波流轉,戀戀不舍的從吊墜上離開,朝門口望去,看著慢慢長大的兒子,心中一陣溫暖。
“彥兒,又跟人打架了?”莫詠欣輕輕起身,取出腰間的手絹將他臉上的泥悉數擦淨。
“娘親,爹爹去哪了?他怎麼都不回來看我們?”龍彥的臉微微有些浮腫,但黑亮的眸子卻透著倔強。
“天兒,你的父親是我們龍穀最為強大的戰士,偉大的金龍王者,你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他一定會回來的。”莫詠欣已經不記得這是天兒多少次和人打架了。這孩子就像他父親一般性格倔強。
滿頭烏發和那黑亮的眸子讓他一看就不像是龍族,活脫脫倒像個人類。即便發育比之龍族來是流星之速,但因為天生沒有龍晶,就連簡單的化形都沒法做到。
每每看到彥兒望著別的龍子修煉時羨慕的眼神,莫詠欣心中便絞痛不已。
丈夫的失蹤,族人對於孩子的質疑。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猶如大山般壓將下來,讓她的精神瀕臨崩潰,原本還指望丈夫回來,自己會好過一點。
可歲月蹉跎,一晃十載,仍舊毫無音訊。
“娘親,這是什麼?”龍彥坐到艾倫身邊,發現了石桌上的項鏈。眼見母親拿起吊墜,握在手中,輕輕撫摸著,仿佛這吊墜是世間的珍品,不可多得。
龍彥疑惑的看著莫詠欣,發現母親眼角微微濕潤,心中奇怪,連忙道:“娘親,今天是怎麼了?”
“天兒,跪下。”莫詠欣忽然非常嚴肅道。
龍彥從小到大,從沒有見過母親如此嚴肅,他撩起下擺,跪在地上,抬頭朝母親望去。
“彥兒,這鏈子本來是你父親之物,現在他不在的,娘就代他將這項鏈傳你。”莫詠欣將吊墜戴在霸天脖頸上。
“父親…”龍彥雙手托起吊墜,口中喃喃道。
父親,這個字眼對自己好遙遠陌生,但是母親從小就說,父親對於自己的愛絲毫不會少於她。呂雲叔叔口中的父親是一個偉大的人,是龍領的最強者,大地龍族的金龍王者。
“龍魂鏈,是金龍皇族祖傳之物,據說是一件聖器,但曆代龍皇費勁心思都無法破解其中奧妙,這代代相傳,也算是個念想了。”莫詠欣道。
“父親的東西。”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收到父親的禮物,哪怕這禮物是這般的姍姍來遲,但心中還是無比雀躍。
紅日無語高懸,白雲朵朵寂寥,偶爾吹來的初秋午風帶著絲絲寒意。迷霧森林的深處,猶如處子般安靜,一條大峽穀將森林分割開來,峽穀中間是一片望不到邊的熱帶湖。
一個孤單的身影席坐在草地上,翹首仰望。陣陣秋風將他的歎息聲送到了遠處。
“龍彥,你怎麼在這裏,找了你老半天。”說話的是一個年紀約莫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女,鴨蛋形的臉孔,透著青春的朝氣。淡藍色的眼睛,猶如天空一般純潔無邪,那腮幫紅白白的,就像新綻放的桃花一樣豔麗,使人陶醉。才剛滿十三歲,但從那絕美的容顏可以看出她以後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尤物。
“走吧!陪我去練習魂技!”朵兒親昵的拉著龍彥的衣角。
“朵兒,你們練吧。我就不去了,反正去了也隻能幹瞪眼。”龍彥頭也沒回,雙手托腮,靜靜的望著天空。
“那我也不去了,就在這陪你吧?”這名叫朵兒的少女坐在霸天的旁邊。
“朵兒,你不用陪我。不要耽誤了你修煉,免得黑龍教官又要罰你。”
“那有什麼大不了的,罰就罰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況且那些東西我早都學會了。誰叫我是你的好朋友呢。你可別忘了,我是金朵兒,我是無所畏懼的。”少女彎彎的柳眉微蹙,格格一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倒是平增了些許可愛。
“朵兒,我終究還是一個廢物!”龍彥自嘲的笑了笑。
“雖然你長的和我們不大一樣,但是看上去還是蠻別致的嘛。”金朵兒老氣橫秋的拍了拍龍彥的肩膀。
“來,小子,給本小姐笑一個。”
金朵兒是龍彥在族中唯一的朋友和玩伴,黑龍族少有的天才,對什麼東西都一點即通,但她卻不嫌棄龍彥長的另類,實力低微,這讓龍彥的生活多了些許色彩。
“朵兒,你說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龍彥望著遠處的天空。
“我也不知道,聽母親說外麵很危險的。”朵兒順著龍彥的眼神也朝遠處望去,其實她也很向往外麵的天空。自從金龍王失蹤之後,整個大地龍族就很少和外界接觸了。
“龍彥……我看你幹脆叫龍癟三好了,一個不能化龍的白癡也配稱為大地龍族的一員。”一個大煞風景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出現了。
龍彥體內仿佛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著,他慢慢站起身來走到了來人的麵前,黑亮的雙眼帶著些許紅絲,緊緊的盯著,白皙的麵龐稍稍有些扭曲,恨不得將他狠狠的抽上幾個耳光。
這時一旁的金朵兒站起來,俏臉氣的通紅,粉拳緊握,氣呼呼的道:“強德,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是誰再欺負龍彥,我定然要他好看。”
“龍彥,你這亞龍種,是男人的話就不要躲在女人的背後,憑你也配和朵兒站在一起,簡直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來人語氣咄咄逼人。
領頭的少年皮膚黝黑,身材健碩,紫色長發,略顯長的瓜子臉有點陰柔,顯得有點不倫不類。正是夏日圍獵的黑衣少年。
quot;強德,你有本事再說一句。”一聽到“亞龍種”這三個字,龍彥胸腔之中募的竄起一股邪火,焚的五髒六腑俱疼,他現在長大了,更加明白這惡毒的三個字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還就說了怎麼了,不單是你,就連你母親也…”話還沒說完,隻聽見“啪”一聲,這名叫強德的少年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殺豬般的慘叫。
“你這有人養,沒人教的東西,王後殿下豈是你可以褻瀆的,還不趕緊滾。”龍彥聽見聲音,轉頭望去,卻不知什麼時候,飛龍族長呂雲站在身邊,滿臉怒容。
“好,你等著。我絕對會告訴我父親的。”強德雙手捂臉,指縫中已見血跡,顯然這次呂雲下手頗重。
“還不快滾!”呂雲怒喝一聲。
強德哀嚎著連滾帶爬的跑開了。
“呂叔叔,今天多虧有你。”金朵兒親昵的拉起飛龍族長的胳膊。
“彥兒,你沒事吧。”
龍彥輕呼一口氣,藏在袖中的拳頭握的緊緊的。
“若我現在擁有魂力,誰還敢肆意侮辱!”
一個柔滑的小手悄悄的穿過衣袖,輕輕的撫摸龍彥的手背,柔聲道:“龍彥,朵兒相信總有一天,他們都會為此後悔莫及!”
“後悔莫及!”龍彥嗤笑了一聲,臉上滿是自嘲。
龍彥從沒有如此的渴望過力量,但是母親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隻為能培植出自己的魂力,哪怕一丁點,但是結果往往是殘酷的。
“彥兒,回家去吧。”飛龍族長呂雲打斷了龍彥的思緒。
人不風流枉少年,可現在的他,實在沒這資格與心情,落寞的回轉過身,對著龍穀深處緩緩行去。
看著殘陽映在龍彥身上的餘暉,和那逐漸拉長的影子,呂雲和金朵兒默默注視著那高大的背影,寂寥落寞,兩人各有所思。
“真是苦命的孩子!”呂雲望著慢慢被群山吞沒的夕陽,一聲長歎。
“整整十三年了,陛下,你到底在哪裏?你知道嗎?如今的龍穀早已物是人非。”呂雲在金朵兒的陪同下,慢步朝自己的族地走去。
自從父親去探查封印之地失蹤之後,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人憔悴了不少。龍彥知道,按照黑龍強悍的身體和漫長的壽命,本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那都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