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閣,空曠的大殿內,胭脂夫人與寧破軍在處理完劍無鋒的傷勢之後,正在商議著兩天之後的四海峰會。
“夫人,如今峰會在即,三海卻如此行事,真是欺人太甚。並且寧某在奉命巡視北域,回來的路上,發現三海已經派重兵分別把守住了東西南三處進入北海的要道,還揚言在四海峰會結束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北域,否則格殺勿論。他們這是要陷我們北海於孤立啊。”寧破軍一臉憤怒的陳述著北域內目前的境況。
坐在上首的胭脂夫人,表情嚴肅,雙眸微閉,在聽完寧破軍的稟報之後,一聲冷哼道:“東海敖家野心勃勃覬覦中原久已,一百年前我們就跟著他們犯了一次錯,這次我們絕不會就範。我早就料到他們會有此一招,想孤立我北海,那我就倒向中原。”
說到最後,胭脂夫人右手猛擊扶手立身而起,一臉的毅然之色,銀色的眼影下,一雙深邃的鳳目似乎有一道銳利光芒一閃而過,素白的群裳在大廳內無風而動,飄擺不定,整個人頓時升起一股奪人心魄,懾人神魂的威壓氣勢。就連身經百戰的寧破軍在這一刻也不禁為之一震,垂首稱臣。
與此同時,在瀚海城東方的一個不凍港口處,一群東海士兵冒著嚴寒在龜不同和謀萬全的帶領下,列隊而立。每個人都一臉恭敬的麵向海麵,似乎是在迎候什麼大人物的到來。
海麵上驚濤巨浪,冰川速流,偶有相撞,都會有大塊大塊的崩裂掉落海麵,變為浮冰,隨波沉浮。
突然,謀萬全發現,在這些順風漂流的冰川中,有一座冰山卻顯得極其異常,居然可以避過其它的冰山的相撞,逆風破浪朝著港口駛來。
遂對身邊仍在張望等待的龜不同道:“龜丞相,你看那座冰山似乎有些怪異。”
龜不同順著謀萬全所指方向凝目看去,但見那冰山確實與眾不同,居然逆向而行,穿越眾多冰川之後,以更快的速度向著岸邊駛來。訝然道:“謀軍師你看那冰山上是不是站著一個人。”
就在二人說話間,那冰山已距岸邊不過幾百丈遠。又沒有了其他冰山的阻礙和遮擋,以他們二人的根基,自是一目了然。
謀萬全點頭道:“此人能夠禦駛冰山逆風破浪而行,可見其功力不凡,龜丞相想不到你們東海還有如此高人,謀某此行不虛,真是大開眼見啊!”
就在謀萬全以為來人是他們要迎接的東海高手之時,龜不同卻一臉凝重的道:“謀老弟勿要說笑了,用內功駕馭冰川漂行大海,我東海之內不是沒有這樣的能人,隻是此人絕非我東海之人。”
“什麼?”謀萬全大驚,道:“難道我們所接另有其人,那此人為何會出現在此?“
此時,那冰山已近,就連那些普通的士兵都已能夠看清山上之人的體型麵貌。
長發披肩,五官英挺,一臉坦蕩之氣,身著玄衣墨裳,背後斜插一把寶劍,整個人迎風傲立,站在潔白的冰川之上,極其的醒目。相形之下一股孤獨憂鬱之感油然而生,渲染整個了極域嚴寒的單調與枯味。
眼見那人駕著冰山就要駛進港口,龜不同命人嚴陣以待的同時,還不忘對那人喊道:“來著何人?如今整個北海早已戒嚴,外人不得擅自闖入,還請閣下另行覓道他處吧。”
然而冰川上之人,仿似置若罔聞,冰山速度不減,衝著港口直撞了過來。
“來著不善,眾人小心!”
就在龜不同剛吩咐完,隻聽砰的一聲,冰山結結實實的撞在了岸邊的冰層之上。整個港口都是由冰雪凍結而成,被他這麼一撞,整個港口登時都顫了起來。
岸上眾人站立不住,被衝擊的東倒西歪,更有甚者,其腳下冰層紛紛斷裂破碎,直接掉進了冰窟。
隨著冰山靠岸,那人縱身飄然而下,完全不理會龜不同眾人,踏步向前,向著瀚海龍城的方向行去。
如今東西南三海聯手在龍城之外實施戒嚴,阻止任何身份不明,有利於北海之人的進入,目的就是為了孤立北海,從而迫使北海就範,達到四海真正的結盟,最終侵入中原。此時眼見來人非友即敵,那就更不能讓他離開了。
一聲令下,與謀萬全率領眾多東海士兵將那人給圍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來北海所謂何事?”
麵對龜不同的厲聲質問,那人麵無表情,眉目低垂,聲音略顯低沉與不耐,道:“聒噪!”
語落變起,隻見那人向前一步踏出,腳下真氣聚結,無數冰晶受到真氣的牽引,紛紛懸浮而起,圍在那人中間,一聲冷哼,那些懸浮的冰晶再次聚結成一柄柄白色小劍,向著四周激射而去。
“小心……”
“噗呲、噗呲……”
龜不同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聽到數聲劍體入肉的聲音,之後又是一陣痛苦的慘叫,還不待他看清眾人的情況,三把小劍已經穿過人牆,並排分別射向他的麵門、胸口與丹田。
另一邊的謀萬全也受到了同樣的待遇,二人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如此不按規矩辦事,連一個招呼都不打,上來就是一個殺招。
當下二人不敢怠慢,隻見龜不同嘴角的兩根鯰魚胡須陡然繃直,不知道他是被氣的還是運功所致,翻掌間一個巴掌大小的龜殼已經出現在手中,被他真氣意念所控,瞬間變大,擋下三道冰劍之後,旋轉著向那人撞去。
謀萬全也不甘示弱,手中算盤嘩啦啦一陣響動,六顆珠子脫盤而出,三顆撞上冰劍,另外三顆直奔那人的胸口排成一字形,連珠而射。
龜殼橫撞,算珠激射。那人絲毫不以為意,右手平伸,半空虛握,真氣由頭到腳貫體而出。腳下冰層盡裂,頭頂光華異彩。破碎的冰層在他虛握的右手下拔高而起,形成了一柄透明潔白的巨劍。遠遠看去,就好像是那裏原本就有一把冰劍,被他自地層內緩緩抽出一般。
砰砰三聲脆響,謀萬全的算珠後發而先至,被那人自地下拔出的冰劍所擋,嵌入了冰劍之中。
“呃!!”
那人一聲低沉的長喝,整個冰劍終於被抽離了地麵,向前直刺,剛好頂在了龜不同的龜殼之上。
龜殼在劍尖處一陣旋轉,居然與那人的冰劍摩擦出了一片火花,彼此僵持不下。
旁邊的謀萬全見冰劍與龜殼相持,頓覺時機到來,欺身上前,便是一掌。
掌風襲來,劍殼相持,那人無所回避,空餘的左手跟著拍出。
“啪!”
那人以一敵二絲紋不動,謀萬全也非弱輩,兩掌相接相抵,互不相讓,腳下真氣攢動激蕩,以兩人為中心,四周接連爆炸。
謀萬全見如此都奈何不了對方,空出的左手拿著算盤對著那人的頭部揮手砸出。
那人雖然腳下無法移動,但是身體卻還可以閃避。側身歪頭,避過算盤,用背後所背寶劍的劍柄架住算盤,繼而肩膀用力,硬是將算盤給頂了出去。
謀萬全沒想到對手如此情況下還能反擊,被那人劍柄這麼一架一頂,左手向外甩出,身子登失平衡,腳下也跟著有些浮動,與人對掌的右手內力有些銜接不上。那人抓住這個機會,內勁猛提左掌驟然發力,本就腳步有些虛浮的謀萬全頓時被轟了出去。跌坐在地,鮮血狂吐。
那人一掌重傷謀萬全之後,不在遲疑,雙手握住劍柄,在龜不同因為謀萬全的重傷驚愕中,將龜殼用力挑起,向上翻去,冰劍樹立而起,對著那仍在翻滾的龜殼就是一記猛斫。
“砰!!”
冰劍應聲而碎,那龜殼更是被這強橫的一劍震得化作一道般烏光流星般向著大海的深處飛去,最後嵌入一座冰川之中,隨著那移動的冰川漂流遠去。
龜殼被擊飛,與之氣脈意念相連的龜不同整個人臉色蒼白如紙,七竅溢血,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意識,倒地昏厥。
短短瞬息之間,東海士兵就死傷殆盡,兩個帶頭的首腦也是一個重傷昏死,一個重傷癱瘓。然而自始至終,那人都沒有展露一招半式,全憑內功對敵。無論是攻擊眾人的小劍,還是最後一擊的大劍,都是在他內功的催磨下形成的。將內力靜斂於內,發乎於外,收放自如,隨意刻畫,如此之人當今天下屈指可數。以謀萬全對天下四海武林人士的了解,發現此人竟然不在此列。
就在那人轉身欲走之際,謀萬全忽然開口道:“閣下武功高強,還請留下姓名,也讓我等輸個明白。”
那人隻是頓了一下,什麼都沒說,繼續向前走去。
謀萬全又道:“我等也隻是奉命行事,還請閣下留下名諱,我等也好回去交差。”
“東皇太一。”那人語氣平淡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卻並沒有停下腳步。
眼看東皇太一就要走遠,謀萬全再次喊道:“來北海所謂何事?”
東皇太一身形倏然停住,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著謀萬全,狹長的雙眸中透出一股憤怒與不解,還有一絲絲的憂鬱與迷茫。
謀萬全見東皇太一突然轉身憤怒的看著自己,內心咯噔一聲,忐忑不安起來。
東皇太一在盯著謀萬全看了一會,臉上的憤怒漸漸消失,恢複了方才平靜孤獨的麵容,回答道:“找人。”
“找……”謀萬全本想再問他找什麼人,但是一想到方才對方的臉色,以他的頭腦不難想出方才所問已經觸動了東皇太一的怒點,如若再多問他可保不準對方會不會殺自己,所以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東皇太一等了一會見謀萬全沒有話再說,轉身欲走。
突然,腳下一陣晃動,冰層開始向上隆起崩裂之後又向著兩側塌陷。
而且東皇太一就站在隆起冰層的頂點,如墨長發隨風而動,任由大地翻騰,他始終穩穩站立。
冰層還在不斷向上隆起,其上冰塊也早已脫落幹淨,露出了一塊塊青黑色的甲殼。待到那甲殼隆起到最頂端,突然靜止不動了。謀萬全也徹底看清了那隆起的東西居然是一個數丈之高的龜殼。東皇太一就站在龜殼的最突出的部位。
“嗷!!”
一聲高亢的怒號,還不待東皇太一仔細分辨這隆起之物為何。一個巨大的獸頭突然衝破冰封,露了出來,猩紅的長信伸出,對著東皇太一就是一卷。
“是玄武巨獸!”遠處的謀萬全,在見到那突然伸出的獸頭,再結合著隆起的龜殼,一眼認出了這凶獸的來曆,驚呼出聲。同時他也好像突然想起一個關於北海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
東皇太一一直凝神戒備著,在玄武獸頭方一伸出,他便以淩空躍起,向遠處飄落。
玄武一擊落空,怪吼連連,扭頭看向謀萬全癱坐在地,長信再次突出,將其卷起一口吞入。複又看向旁邊昏死的龜不同。
就在這時,海麵上想起了陣陣號角之聲。一艘龍形的艨艟巨艦,撞開層層冰川駛進了港口。
玄武在見到那龍形巨艦之後,似乎有所警覺,不舍的看了一眼昏死的龜不同,繼而身子開始緩緩下沉,到最後徹底消失在水麵之下。在玄武消失不一會,水麵瞬間凍結成冰。一切如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龍形巨艦進入港口,巨艦的甲板上一個麵色偉岸的中年男子背負雙手迎風而立。對著正欲離開的東皇太一朗聲道:“閣下傷了人,這樣就想走了嗎?”
東皇太一在見到那人之時就已感覺此人不簡單,如今見那人開口就來找自己的麻煩,眉頭微皺道:“那要如何?”
“接我一掌再走不遲。”那人語落掌出。
相隔數十丈遠,那人便一掌拍出,但見掌風如龍卷,氣勁如波濤,掌氣吹動冰層,卷帶著漫天的雪花冰晶,形成一條三丈多長的怒龍掌影,盤旋怒吼著衝向東皇太一。
眼見掌氣逼近,東皇太一不閃不避,一步踏前,提勁運氣,一道劍影在身前形成,在他的操控下與那怒龍撞在了一起。
“轟!砰砰砰!”
劍氣掌氣與半空相交,迸發出一聲雷霆巨響。劍氣縱橫,掌氣奔湧,彼此相互衝擊激蕩,二人之間的地麵接連爆炸開來,此起彼伏。
一招對過,巨艦上之人依舊迎風而立,東皇太一卻被那道霸道的掌氣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這是他一百多年來正麵對敵第一次落於下風。雖然他不是一個爭強好勝之人,但是初到北海就如此認慫,讓人壓了半頭,那將來到了中原高手更多,還不處處碰壁。
念及於此,解下背後太阿長劍,緩慢抽出劍鞘,抱元守一,持劍靜立,無形中一股劍道威壓在空中彌漫開來。待到劍身有真氣升騰,對著船上那人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一劍試試。”
“威道赫赫!”
一劍斬出,劍影暴漲,向前不斷延伸,地麵更是被不斷拉長的劍影切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眨眼間,劍氣已經臨身,吹鼓著那人的頭發和衣衫。然而那人卻神情自若的雙掌向前平伸,周身泛起一層淡淡的護體氣罩。就在那劍影即將刺破他的護體氣罩之時,平伸的雙手突然合什,夾住了太阿劍影。
在與太阿劍影僵持了數息之後,那人腳下開始鬆動,被劍影推動的向後滑去,海麵更是在兩人的僵持中暴起無數道水柱,形成一波波大浪砸在巨艦之上。
終於,那人一聲爆喝,丹田再次運氣,止住後退的身體,雙腳深深陷入甲板之下。雙掌同時發力,硬是將那劍影給震散了。
之後那人縱身一躍,再次回到原來所站的位置,道:“好劍法,中原武林敖某從未聽說有你這號人物,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你的武功也不錯,不知道中原武林能擋下我這一劍的又有幾人呢?”說罷轉身就走,連名字也沒告訴人家。
那敖姓之人見他要走,道:“中原武林藏龍臥虎,如果閣下想要單憑這一劍之威去闖蕩中原,挑戰各派高手,隻怕閣下到時會江湖路短啊!”
東皇太一並未因為那人的話而生氣或停留,隻是邊走邊道:“重洋遠渡扶桑客,足踏中原動八荒;平生所恃太阿劍,不負威名號東皇。”
看著已經走遠的東皇太一,那人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變化,過了一會,一個白發少年自船艙內走了出來,道:“父親,龜丞相重傷已經醒來,隻要休息一段時間並無大礙。隻是南海的軍師謀萬全命喪玄武之口,恐怕到時不好跟應家交代。”
“嗯,此事我自會處理,你下去吧!”待那少年走後,那人望著遠處燈火閃爍的瀚海龍城又自言自語道:“玄武蘇醒,玄冥複生,北海在劫難逃,素胭脂沒有我與應翔天的幫助,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對付這上古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