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悠長的歎息響起,現任的北海之主,也就是玲瓏公主的母親,胭脂夫人也終於步出了北辰閣。
北辰閣外,母女二人四目相對,久久不言。任憑寒風吹卷,彼此的裙裳在雪花的伴隨下隨風飄擺,咧咧作響。
“憂愁幾度夢天倫,相對無言苦萬般;欲問綱常親情暖,卻是無聲勝有聲。”
玲瓏公主在對上胭脂夫人那慈愛的眼眸之後,心中鬱結頓化虛無。在這一刻他從母親的眼中看出了無奈、關切、還有更多的是堅強。本有千言萬語的傾訴而今卻不知從何說起;本該冷漠親情的質問卻瞬間情暖心田,諸般滋味混在內心,最後隻得化為一聲輕歎轉身離去。
玲瓏公主的離去,胭脂夫人隻是柔情目送,並未做任何的挽留。就在玲瓏公主離開不久,寧破軍背負著重傷的劍無鋒在陽義與龍少龍的陪同下也來到了北辰閣外。
在見到寧破軍之後,原本柔情滿麵的胭脂夫人臉色瞬變。就連眼神也變得那麼威嚴睿智,與方才好似判若兩人一般。當然這些變化同來的寧破軍三人並沒有看到。
三人見到胭脂夫人,一番見禮之後,寧破軍將在城內所發生的事,和劍無鋒重傷情況如實稟報一番,並希望胭脂夫人施以救助。
胭脂夫人點了點頭,卻並未急著回複寧破軍,反而是對著龍少龍和陽義道:“少龍,你姐姐剛離開不久,我看她情緒不太穩定,如今北域之內三海高手雲集,她更是對東海之人心存芥蒂,你與陽少俠同去看護與她,莫讓她與三海之人發生衝突,尤其是東海。”
龍少龍本就害怕自己的母親,也更不喜歡跟母親相處,現在一聽母親主動下了逐客令,更是求之不得。當下拽上陽義向著胭脂夫人所指的方向竄去。從始至終陽義都沒說上一句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陪著龍少龍做護花使者去了。
看著龍少龍拉著陽義遠去的身影,胭脂夫人妙目中似乎有一道智慧的光芒一閃而過,嘴角微微的開始上揚,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隨後轉身帶著寧破軍向著北辰閣內走去。
寒風呼嘯,雪花亂飛。
陽義在龍少龍的拉扯下,沿著地上那即將被風雪掩蓋的腳印,追尋著玲瓏公主一路向前急奔。
其實他們也並沒有追出多遠,隻是轉過了兩座冰山而已,便看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在那裏攔住玲瓏公主似乎在談論著什麼?
“……命乃先天已定,運卻後天可改。龍姑娘你雖然先天命格尊貴,卻後天運勢不佳,依貧道觀來,近日之內必有一場血腥變故在龍姑娘身上發生,輕者天倫夢碎,重者萬劫不複,若無貴人相助,將是無解之局。”
“哦?不知誰是我所謂的貴人呢?是你嗎?”玲瓏公主根本就不相信眼前之人所說的話,隻是將他當做是江湖行騙的術士而已,再加上她近來因為東海提親之事一直心情不佳,所以在那老者說完之後,她已隱隱動怒,故語氣諷刺的反問對方。
其實這老者與那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與帝君對弈了一局的棋魂門的祖孫二人。並且此時那被喚作幻兒的小女孩對自己的這個爺爺也有著一肚子的怨氣,本來在城內好好的吃著美食,硬是被爺爺給拽到了這裏,跟人家講了一大堆的命運福禍之說。現在倒好,把人家說生氣了吧!看你怎麼收場?
就在幻兒幸災樂禍,玲瓏公主即將發作之時。老者卻不急不慢的捋著胡子笑道:“龍姑娘命格尊貴貧道可做不了你的貴人,說到貴人,貴人還真就到了。”
玲瓏公主順著老著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龍少龍與陽義並肩走來,而老者所指之人也正是陽義。
陽義與龍少龍在走近之時已經順風聽到了他們後麵所說的話。尤其是龍少龍再聽到陽義是其姐姐貴人之後,樂的哈哈大笑,跑過來扯著老者的衣服道:“老雜毛,你剛才前麵說的我聽到了,全當放屁了,不過你這最後一句說陽大哥是我姐的貴人,卻是有幾分英雄見解,和本少不謀而合。我陽大哥英俊瀟灑不說了,如今在中原也闖出了一番不小的名頭,黑白兩道都有人。比那個猥瑣的敖蛩強了不知多少倍。如果要給我選姐夫我寧願選陽大哥也不選敖蛩那個紫菜皮。”
“少龍!”
“少龍休得胡說,損了令姐的名聲。”
玲瓏公主與陽義同時出聲喝阻住了龍少龍,二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而後又快速的轉向別處。
這一切,都被龍少龍給看在了眼裏,隻是礙於姐姐的威嚴而不敢再胡言亂語,隻得在心裏偷笑,並且暗地裏想著一定要將這事告訴母親,讓母親將姐姐許給陽義,如此一來陽義不但做了自己的姐夫,自己還可以借著這層關係就可以天天親近那隻鵬鳥了。順便還可以打擊一下敖蛩的顏麵,真是一舉好幾得啊!
就在龍少龍內心彎彎曲曲之時,眾人的心思早已回到了正題之上。陽義對著老者道:“方才前輩所言,陽義是玲瓏公主的貴人,不知此話怎解?”
老者看了陽義一眼,點了點頭道:“貧道找你半天了,想知道答案,陪我下完一局棋,無論輸贏你都會知道。”
說話間,老者袍袖對著地麵一拂,光華一閃,一個棋盤,兩個棋龕便已出現在雪地之上。
對於圍棋,陽義被困不歸林時就時常與淩傲軒和敖辰對弈,借此來消遣娛樂,打發時光。由於陽義聰明過人,什麼東西都是一點就通,所以除了一開始輸給兩位前輩之外,後來兩個老家夥就再也沒贏過他。這一點,羅修絕和宇文修就沒法跟他比了,因為他們兩個到現在都不知道圍棋是怎麼下的。所以說陽義的圍棋造詣雖然說不上是高手,但也決不是低手。
陽義見對方想用圍棋來考自己,當下也不謙虛,執黑子先手,下在了天元之上。
陽義一子落下,旁邊的玲瓏公主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幻兒更是張大了嘴巴,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陽義。龍少龍接連怪叫道:“天元?陽大哥那是天元啊?我長這麼大還從沒看過有人第一手下天元的。陽大哥你到底會不會下棋啊?”
老者見陽義先手天元,也是頗為錯愕,但也隻是一瞬間的錯愕,很快便回複了從容不迫的姿態。因為先手天元的下法雖然很少見,但不是沒有過,再說了棋盤這麼大,落子點那麼多你管得了人家下在哪裏嗎?當下摒除雜念,微笑著占角落子。
陽義除了一開始一手天元驚人之舉,之後也再沒有其他的菜鳥表現,按部就班的搶占邊角,之後就是互相攻守,角邊之間爭鬥的激烈,陽義先手的天元一子反而成了一顆閑子,廢棋,白白的浪費了一個先手的機會。
轉眼間你來我往各自已經二十餘手,棋盤上,白字錯落有序,彼此呼應,處處殺機。黑子卻是步步被動,散落四處,每一個棋子都好像是孤軍奮戰。即便陽義偶爾下出一步妙棋化解眼前的危機,卻又不知不覺間掉進了另一個陷阱。此時陽義的狀態,完全沒有了贏淩傲軒與敖辰時信心滿滿。之後的每一步棋,都要慎重的考論一番,冰天雪地裏,即便有寒風吹襲,陽義卻已渾然忘我,額頭、鼻尖慢慢沏出一片細小的汗珠。眼前好像出現了幻覺一般,隻見自己的黑子在白子的圍殺中不斷的掙紮跳動,並且黑子不斷的在自己眼前放大,最後徹底占滿他的瞳孔,充斥著他的世界。耳邊甚至還響起了黑子與白子爭鬥時的殺伐之聲,那聲音起初像是在遙遠的天際,然而在自己的意識完全被黑暗所充斥的那一瞬間,那些刀劍碰撞聲,兩軍交戰的呐喊聲就響徹在自己的耳邊,那麼的清晰,那麼的逼真。
突然間,就在陽義還沒分辨出這是真是幻之時。一陣涼風自腦後襲來,出於本能,陽義一個轉身側踏,右腿緊跟著橫掃而出。
“嘭”的一聲,伴隨著一聲慘叫,偷襲之人被陽義給踢飛了出去。
陽義大驚,疑惑間,定睛望去,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置身於亂軍之中。
無垠的曠野,灰暗的天空,兩軍的對陣衝殺。陽義發現自己正帶著數百士兵,被成千上萬的敵人包圍著。陽義想看清敵人的麵目,卻突然發現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他都看不清任何一個人的麵孔,哪怕這個人跟他麵對麵的近距離對戰他依然看不到對方的臉。每個人的臉都好似被一股霧團所遮擋。
陽義想不出原因所在,然而戰場之上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給他去胡思亂想。敵人已經衝散了自己士兵的陣型。更有數十人已經直衝他殺了過來。刀劍齊出,瞬間臨身。生死之地,陽義收斂心神,腳踏龍雲步法,出拳如風運掌如電,眨眼間便將來人全部掃了出去。
陽義不做任何停留,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奇怪的戰場之上。但是刀劍無眼,即便這是幻覺陽義也不敢真的讓它們臨身。一招擊退數人之後,陽義步法踏開,穿梭在敵人之中,所到之處,砰砰不斷,慘嚎不絕,被他掌風掃中之人無不橫飛數丈之遠。雖然處於劣勢,但陽義憑借自己的精妙步法,萬軍從中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敵人更是成片成片的倒下。
“困獸猶鬥,休要猖狂。”
就在陽義酣戰之際,敵軍中,一個模糊的聲音在前方響起。繼而隻見人群一分,一柄赤色的巨型劍影攜帶著萬鈞之勢劈斬而來。
周遭都是敵人,避無可避,在擊斃一個敵軍之後,陽義不及多想,伸手過頭想去拉下頭上的青龍戟,擋住這一劍之威。
然而這一摸之下,卻什麼都沒摸到,原本縮小的青龍戟一直當做發簪插在頭上,此時卻不見了。眼看劍氣就要降臨,情急之下陽義也想不了那麼多,出於本能抬起右臂去擋劍氣。
刹那間,但見陽義右臂上泛起一陣陣青黃色的光暈,抵消住逼人的劍氣。繼而隻聽‘鏘’然一聲脆鳴,那是寶劍出鞘的龍吟,那是塵封千年的浩然純音,在紛亂嘈雜的戰場上顯得無比的清晰,震徹每一個人的耳膜,輕微卻又那麼的高亢。
在陽義莫名其妙中,一把古樸而又滄桑的青銅長劍已不知何時從自己的右臂內幻化出來,被自己緊緊握在了手中,與那急速劈來的赤紅劍影當空相撞。發出一陣驚天的爆響,迸發出一陣炫目的光彩,沙卷塵飛,氣流攢射,以陽義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開來。周圍的那些交戰的士兵,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被這股擴散的彩色劍氣掃中,紛紛肢斷體分,慘叫不絕。
陽義本人也被撞擊之後的衝擊力直接掀起,向後翻滾。落地時更是站立不穩直接癱坐在地,四肢百骸酸麻疼痛,五髒六腑皆被震傷,奇經八脈更是灼熱難當,一口鮮血奪口噴湧,整個人瞬間氣空力盡,難以再戰。
就在陽義內心驚異對方武功高絕,內力深厚之時。前方又是一道劍氣破空而來,直取陽義頭顱。奈何陽義體內此時真氣空空,無以為繼,唯有閉目等死。
危難之際,兩聲爆喝乍起,響徹在整個戰場之上,繼而隻見一道金色刀芒和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分別從陽義左右兩側,由遠及近,攜帶萬鈞之勢,衝破層層阻礙急速而來,在其身前三尺之處擋下了那道直劈而下的赤紅劍芒。
“轟!!!”
巨響驚天,霓彩紛呈,刀劍相撞,太極回旋,瞬間真氣充斥整個戰場,四處宣泄迸射。周圍仍在交戰的士兵被這些四溢的氣流掃中無一幸免,紛紛爆裂而亡。
陽義雖深處其中,卻被那太極圖案籠罩全身,竟是毫發未傷。就在他驚疑是何人助他之時,兩個模糊的身影已經立在了他的跟前,將他牢牢護在身後。
這二人也和戰場上那些士兵一樣,全身霧氣籠罩,模糊難辨。陽義根本認不出二人是誰,隻是從他們的背影身形上,陽義隱隱感覺二人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就在陽義內心思付眼前二人之時,大地突然一陣抖動,腳下地麵層層龜裂,向著兩側擠壓塌陷,一條長滿鱗片的巨尾自地底驟然冒了出來,對著他們三人就是一個橫掃。
巨尾勢大,三人不敢硬敵,紛紛縱身上越。然而就在他們身形方離開地麵之時,那道赤紅劍影再次自前方襲來,完全封住了三人上逃的生路。
陽義三人大驚,身形也不禁為之一頓,右手古劍還尚未來得及舉起相抗,整個人與右邊那個模糊的身影便已被那巨尾攔腰掃中,橫飛了出去。
左邊那人卻遠比他們二人勇悍,眼見上路被封,反而轉身向下迎著巨尾就是一掌,奈何那巨尾太過巨大,再接連掃飛兩人之後,去勢不減,與他那足以崩山裂地的一掌撞在一起,卻無法撼動它分毫,自己反而被巨尾向上掀起,以更快的速度迎向赤紅劍影。在身體即將被劍影斬中之時,其右手金刀豁然揮出,借著被巨尾推送的衝擊力,硬是將那劍影撞得粉碎。即便這樣,其勢依然不減繼續向上飛衝。
然而就在此時天空中的烏雲裏突然伸出一個猙獰碩大的獸頭,獸頭揚天怒吼,待那人衝到跟前,張開血盆大口哢嚓一聲將那人自脖頸處連帶頭顱一起咬斷,其墜落的身體在半空中灑下一抹豔麗刺目的血雨,而後重重的摔在地麵之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