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龍城飛將

星華漫天,暗夜如水。

極地的暗夜星光顯得極其的低矮,陽義一個人站在冰景園內,抬頭仰望,隻見蒼穹彌蓋,如黑雲肅壓,那些不停閃耀的星光,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伸手便可觸摸;又仿佛水中的倒影,近在咫尺卻永遠也無法將它們撈起。

極地酷寒,就連黑夜白晝與中原也是別有一番不同。中原每十二個時辰黑白交替一次,而北域極地卻仿佛時間過的特別慢,晝夜交替也極其的漫長。陽義初來北海便趕上極地的晝夜交轉,之後的十數天,直到四海峰會的結束,陽義都將在漫長的黑夜中度過。

月色如瀑灑下,為陽義的身上披上一層如紗的白光。修長的身影被拉的更長,衣衫在寒風中飛舞,傳出咧咧的鼓蕩。如此寒風夜景,陽義陷入了一片陶醉的迷離之中。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這暗夜的寧靜。

龍少龍氣喘籲籲的跑進了冰景園內:“陽大哥,陽大哥!”

陽義自迷離中回神,凝聲疑問道:“少龍,你找我有事?”

“陽大哥,你初來北海,有所不知,今夜是極夜之初,外麵都在張燈結彩,備明照夜呢!每當這個時候都是我北海最美的時候,所以少龍特來給你做向導,帶你出去逛逛,熟悉熟悉。”

嘴裏說著話,龍少龍已經拉著陽義的手向冰景園外走去。

二人出了冰宮玄殿,來到大街之上。隻見,極夜之下的瀚海龍城,一片燈火通明,大道兩旁的店鋪人家,每家每戶的大門前都掛著各式各樣的大燈籠,更有些富裕的人家,他們門前的燈火都結到了對麵,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麗的暗夜虹橋。尤其是那些酒樓的門前,彩燈熠熠,光華彌漫,燈光火光在冰做的建築物的折射反照下,彼此印襯。燈火彌漫下,一片片鶯鶯燕燕之嬌呼,一聲聲迎來送往的應答,傳出了很遠很遠。車馬人流的往來,讓本是寒冷的極域,無形中多了一絲暖意。

陽義在龍少龍的帶領下,一路穿梭在霓虹光華,人流不息的龍城大道上。隻覺眼前一片繚亂,內心暗歎,瀚海龍城不愧為天下第一城,雖然地處極域,人跡稀少,即便如此,依然能夠聚集這麼多的人群,由此可見,此城的魅力所在。還有這極夜的燈火,在中原隻怕沒有哪個城池可以做到這長達十數天的照明不熄。

陽義邊走邊看,慢慢的有些跟不上了龍少龍的腳步。那小子在這燈紅霓綠的夜生活十足的極域龍城如魚得水。如一條泥鰍般,鑽進川流不息的人群,一雙好閑的手也從未閑著,他所到之處便會時不時的響起一片少女的驚呼。原來這小子趁著人多不注意,再人群裏四處揩油,專揀那些長相貌美的少女美婦們偷偷亂摸。看的不遠處的陽義直皺眉頭。

要說這小子還真是風流成性,有好幾次陽義與他走過那些門口,那些老鴇老遠就看到他這個財神爺,上前就是一頓拉扯,兼帶著陽義也差點被圍上來的姑娘們給拽了進去。

就在陽義暗自為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龍少龍的不端行為而感到厭惡皺眉之時。突然,聽到龍少龍的怒罵自前方傳來。

“他娘的,哪個不開眼的敢抓本龍少,還不快將本少給放下來。”

人群中,一個身材魁梧,身披銀色重甲的中年大漢在一片女人的驚呼聲中,將罪魁禍首的龍少龍提著脖子給揪了出來。龍少龍在人群中正自對著那些少女美婦們摸得高興,這突然冷不丁的被人掐著脖子給提了出來,大好心情全被打亂,而且脖子被捏住又看不到對方是誰,不禁氣急敗壞的大罵起來。暗想,龍城之內居然還有人敢對他不敬。

出了人群來到一處空地,那銀甲大漢將手中的龍少龍往地上一放,嘴裏發出一聲憤怒的冷哼!

“冰他奶奶的,我倒要看看……”龍少龍的怒罵聲在轉過臉來,看清來人之後,後麵所有的話又都全部的咽了回去。臉色也隨之一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寧叔叔,原來是你啊!”

陽義在聽到龍少龍的叫罵之時,便已經快速的趕了過來,待到跟前,隻聽那大漢對著龍少龍一臉憤怒的說教道:“還望少尊自重,少尊肩負著我北海未來的命運,一定要好自為之,不要辜負了夫人、公主還有龍姥對你的期望。切記,自重者方有自嚴,自尊者方能自強。”

龍少龍低頭不語,因為在這個男人麵前,他興不起絲毫的北海少尊的威風。四海龍族每一海除了他們的主人之外,還分別有一個外人同樣掌握著實權。他們有著出謀劃策,調動兵力的權力。例如東海的丞相龜不同、西海的太師虺赤練、南海的軍師謀萬全。以上三人皆是權謀機智之輩,而且武功也深不可測。北海與之相比雖然沒有什麼智謀之輩,但是卻有著一個勇武無雙、號稱龍城飛將的寧破軍。也就是眼前的這個銀甲大漢。

寧破軍自幼參軍,在北海軍隊中從一個無名小卒慢慢的變為今日威震四海的飛將軍,這其中無不充斥著殺戮與艱辛,寧破軍也就是在軍隊這樣的鐵血群體中磨練出了一副軍人應有的嚴謹與鐵血傲骨。寧破軍一生立功無數,深得北海龍家的青睞。如今麵對龍家人丁凋零、後輩的無能困局,寧破軍獨自一人,苦苦支撐著龍家在四海的尊嚴與龍族的正統。

如今的北海除了那個為情所困,久不出世的姥姥;還有龍少龍的母親,久臥病榻的胭脂夫人之外,就是寧破軍一人的權利最大了,這一點就連公主玲瓏與少尊少龍都有所不及。這也是龍家默許的,再者寧破軍因為是軍人出身,所以愛兵如子,深的那些底層士兵們的愛戴,所以北海龍家雖然沒落但是軍隊士氣在寧破軍的帶領下依然不輸給其他三海。

教訓完龍少龍之後,寧破軍看也不看他一眼,來到陽義跟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語氣鏗鏘有力的問道:“你就是敖辰龍尊的傳人,斬殺了西海鱷溟的陽義?”

看著眼前男子舉手投足間無不充斥著軍人風采的寧破軍,陽義點頭道:“正是在下!”

寧破軍也點了點頭道:“不錯,年少有為,魄力膽氣很足,你既已得了青龍戟,日後的北海還望小兄弟多多照顧。”

北海的每個人在知道自己得到青龍戟之後,都是類似的話語,陽義也愈加的感到,青龍戟在北海的重要。道:“將軍請放心,陽義自會履行答應前輩的承諾,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嗯!”寧破軍再次點了點頭道:“陽少俠果真是信義之人,今日是極夜之初城內都在備明照夜,人群混亂,寧某還要去巡邏治安,少龍少尊還望少俠代為約束一二,莫要讓他再任意胡為,給龍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

“陽少俠不要有什麼顧慮!”寧破軍好似看出了陽義的為難道:“做為青龍戟的主人,就是我北海的一份子,你有守護北海冰宮的重任,自然也有管教龍家後人的權利。”

正說話間,突然,一道身影淩空踏步急速而來,那身影在來到陽義等人的上空之時,突然一口鮮血噴吐而出,淩空疾飛的身形也不禁為之一頓,自半空掉落下來,被寧破軍接在手中。

“劍無鋒?”看著懷中重傷吐血的之人,正是極域天柱上被三海圍攻的劍無鋒。

與此同時,又是三道身影踏空而來,先後落在場中。

寧破軍懷抱劍無鋒,凝視著突然追殺而來的龜不同三人,沉聲道:“三位乃是我北海貴賓,不在貴賓驛館歇息,何以全身勁氣浮動,滿臉殺氣,齊聚此地?”

龜不同挪動著佝僂的身軀,向前一步道:“今日北海備明照夜,城內一片混亂,我等雖為賓客,但是為了四海峰會的安全召開,願盡綿薄之力,與寧將軍共同維護這城內的治安。”

“你們能有此心,寧某代替龍家感激不盡,隻是你們既是維護治安,為何又要擾亂生事呢?”寧破軍雖然勇武無雙,智謀不如他們三人,但是與他們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也算是略有開竅,懂得了說話軟中帶硬,明朝暗諷。

“寧將軍誤會了,這劍無鋒乃是中原正道十傑之一,如今潛伏在北海極域,隻怕有所圖謀。我等知道北海最近忙於四海峰會的瑣事,無暇顧及這些暗中宵小,所以就出手代勞了一下。別無他意。”謀萬全輕搖機關算盤,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走上前來。

“誤會?”寧破軍劍眉一擰,道:“我看誤會的是諸位,諸位可能還有所不知吧?劍無鋒是我北海此次峰會的特邀嘉賓,怎麼能說是暗中宵小呢?”

“寧破軍,四海峰會是我們四海龍族的事,你怎麼邀請一個外人參加呢?”虺赤練也不甘落於人後,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誰又規定不可以邀請外人呢?”寧破軍語氣一轉,反問道。

“你……”虺赤練不禁有些氣結,臉上立時寒霜遍布,語氣森然道:“寧破軍,四海峰會乃是龍族盛會,你如此包庇一個外人,本太師絕不允許,雖然這裏是你們北海屬地,但為了峰會本太師隻有得罪了,勢必除掉劍無鋒!”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爾等任胡為!”寧破軍麵對虺赤練的強勢,一樣鐵血強勢的他自然也不會輸給一個女人,將懷中的劍無鋒轉交給旁邊的陽義,讓其代為照顧,再次轉身之際,全身勁氣猛然暴漲,右手虛空半握成全拳,一杆金黃色的長槍憑空幻化而出,被其握在手中,一陣旋轉揮舞,凝聲道:“寧某深受龍家的大恩,委以重任,擔負北海龍城的治安之責,隻要身在龍城就是我北海的客人,誰若敢在龍城尋釁鬧事,造弄殺戮,寧某手中的這杆極皇槍就是公理。”

寧破軍早已看出對麵三人是來者不善,重傷劍無鋒隻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是想先給北海一個下馬威,以客壓主。一是要借峰會之由除掉北海極域內那些有助於北海的能人,從而達到孤立北海的目的;二是想通過長期孤立北海,最終徹底控製北海。做為軍人的他,別的不懂,戰爭卻是他心中解決問題打得最佳手段。

鐵血的太師遇到鐵血的將軍,以強勢對強勢,自然是話不投機就開打。虺赤練久居上位,早已養成一身傲氣,當然看不起軍人出身的寧破軍,手中長鞭一揚,對著寧破軍就是一個圈掃斜抽。

“本太師正想領教龍城飛將的高招。”

長鞭夾風帶勁而來,寧破軍毫無懼色,手中極皇槍倏然遞出,迎著虺赤練的長鞭就是一點。

“太師有意,寧某奉陪到底。槍出如龍!”

寧破軍極皇槍刺出的極其迅速,宛如怒龍出海,震蕩九霄。不待虺赤練的長鞭有所舒展,便被他的槍尖點中,蕩向了一側。

虺赤練身形扭擺,長鞭回旋飛舞,但見鞭影憧憧,人影亦憧憧,分不清哪個是實物哪個是虛影。大街之上,二人的打鬥引得無數路人的駐足觀望。

寧破軍為北海征戰一生,才得了個飛將之名,武功路數皆是大開大合的奪命殺招;極皇槍更是被他舞做一團金光,槍尖所指處盡是虺赤練的破綻要害。

“叮!”

交戰中的寧破軍,槍快如閃電,僅用一招,便一槍挑掉了虺赤練的發簪,如瀑的長發頓時傾瀉而下,在暗夜的寒風中飄灑如絲。

虺赤練發簪被挑掉,整個人瞬間呆愣當場,寧破軍一擊得手,也迅速的抽身而退,收槍在手,雄聲朗朗道:“虺太師,賓永遠是賓,以賓欺主之賓,就是欺我們北海這個主人,就是僭越。這次槍挑你的發簪隻是略作懲戒,若有下次,就是你的眉心。”

說罷轉身,理也不理龜不同與謀萬全二人,帶著陽義與龍少龍,還有重傷中的劍無鋒道:“我們走!”

看著走遠的寧破軍等人,謀萬全欲要追出,卻被身旁的龜不同給攔了下來:“此乃匹夫,不足為慮,先讓他囂張一時吧!早晚必將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今日之事就到此為之吧!”

謀萬全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他們在極域天柱上沒能殺死劍無鋒,再這瀚海城內他們就更不可能了,看了一眼仍然呆愣中的虺赤練一眼,與龜不同搖了搖頭先後離開了。

那些看熱鬧的人群見當事人相繼離開,也各自散去,隻是人群中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一手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一手輕捋著胡須望著遠去的陽義背影,點頭自語道:“此子當為入局之人!不錯不錯!”

旁邊的幻兒,一臉惡寒的看著爺爺的模樣,揶揄道:“被爺爺看重的人,肯定沒有好事,爺爺最愛下棋,不過這次以人做為入局之子,看來爺爺這回要下的棋好像有些大啊!”

“小鬼頭,就你聰明。”老者溺愛的敲了一下幻兒的額頭,繼而有些悵然的長歎道:“不錯,爺爺這回是要下一盤大棋,這盤棋將會關乎整個武林的正邪興衰。身為棋魂門的入世之人,其實爺爺也已經身在局中了。”

“棋魂不入世,入世攪紅塵;情仇恩怨恨,盡在一局棋。”幻兒稚嫩的臉上略顯老道成熟的一陣搖頭晃腦,眼神也變得有些深邃道:“爺爺,這局棋會很累很殘忍,你既入局,幻兒也不能置身事外。隻是身在局中,勝敗已經由不得我們了。”

老者看著幻兒突然變得如此成熟,覺得話題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些過於世道,遂不願再多說什麼。當下話鋒一轉,道:“好了不說這個了,走。到前麵去,爺爺請你吃好吃的。”

大街上,人群還在來回的穿梭著,虺赤練好像忘記了自己身子何處,仍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許久之後,才有一聲咬牙切齒的恨意之音從她的口中傳出:“寧……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