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裁決判官

兄弟三人的徹夜長談,直聊到東天泛起了魚肚白這才各自散去。

陽義回到自己的住所,直覺一陣困意襲來,再加上又喝了那麼多的酒,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的他,誰知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他醒來之時,已經天光大亮,日頭偏中了。

一番洗漱之後,陽義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包袱來到屋外,庭院中正有兩個鬼部弟子在那裏清掃院內的落葉,見他出來,其中一人匆忙放下手中的掃把,來到他跟前道:“陽少俠您醒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剛過午時!”

陽義大驚:“午時?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其他人呢?怎麼沒人叫我啊?”

“今早鬼帝吩咐過小的們,讓我們不要打擾您。並且還讓小的在此守候,待你醒來後轉告與您,他去森羅大殿內閉關壓製體內寒氣去了,您要是走的話就不用再去跟他辭行了。至於其他人,宇文少俠跟著明月姑娘早在兩個時辰前便已離開酆都回無量山道門了;那位縹緲宮的仙子與南海玉女劍的淩姑娘在天一亮就已經離開了。”

“都走了啊!修絕也不讓我去跟他道別,怕是不想在臨別之前徒增傷感吧!還有宇小子最沒良心,走了也不跟我道別一聲,居然一個人陪著美人獨自開溜了。唉!他這一走,總感覺身邊少了些什麼,還真有些不習慣!”陽義一聽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心裏不禁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惆悵之感,尤其是宇文修,相處了這麼多年突然一下子聽不到了他的吵鬧,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就連正午的陽光都顯得有些清冷起來,再看看庭院中那些在陽光下搖曳的樹影,都是讓人覺得那麼的傷懷。

“陽少俠,這你就有些錯怪宇文少俠了,宇文少俠在走之前曾來過這裏,見你睡的正香不忍心將你叫醒,隻是臨走前留下了一句話讓我們務必轉告與您。”

“哦?看來這小子還是有點良心的,總算還知道給我留話,他說了什麼啊?”陽義一聽,宇文修也給自己留下了話,還是務必轉告,不禁有些期待起來。

“宇文少俠臨走前說,此去凶險,讓您記著活著回來陪他喝酒。”

陽義在聽完宇文修留給自己的話後,臉上的表情稍微頓了一下,繼而仰天大笑道:“哈哈哈!這個宇文,普天之下也隻有他能說出這麼讓人保重的話來了,活著回來?這個要求未免也有些太低了吧!”

陽義知道宇文修所要表達意思,此去北海的確凶險萬分,四海龍族,如今他們已經與東西二海結下了仇怨,剩下的南北二海,也是敵友不明,可以說現在陽義隻身一人前往北海那是真真正正獨闖龍潭啊。然而陽義明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還是要去,這不是他不知輕重,也不是他魯莽,而是為了敖辰,是為了他曾今立下的誓言,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去北海;難怪修在聽到他去北海之後連一句勸他的話都沒說!為他太了解陽義了,頭腦是有,但要是犯起倔來那是誰也攔不住的,這也是宇文修為什麼總是叫他倔羊的原因。這也是宇文修為什麼讓他活著回來的原因。最低限度的保重,隻要人活著就是最大的希望,這是他們曾今在幽城做乞丐時所感悟出來的人生最大的道理。

陽義笑罷,本來抑鬱傷感的心情不禁為之略微好轉,將手中的包袱隨意的向後一甩,在那鬼部弟子一臉的疑惑與不解中踏步向前離開了庭院。

出了庭院,來到酆都城的主道之上,陽義不做任何的停留,直奔北門而去。然而就在北門的城門口處早有一個鬼部弟子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那鬼部弟子右手牽著當初那頭被陽義他們自敖蛩那搶來的龍獸,右手挽著一個青色的包裹,見陽義向著城門走來,牽著龍獸迎了上去,抱拳道:“陽少俠,小人奉鬼帝之命前來替他送您一程;另外這裏還有鬼帝送給您的一些路上用的細軟之物,至於這頭龍獸,鬼帝說您此去北海不下萬裏之遙,如此漫長路途,這一路上就由它來為您代步吧!”

陽義知道現在羅修絕擁有整個鬼部,可謂是‘有錢有勢’,贈送他一些錢財留做路上的盤纏對於羅修絕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當下也不客氣,直接自那鬼部弟子手中接過包袱看也不看連同著自己的包袱一起掛在了那龍獸的身上。

陽義拍了拍龍獸,想想羅修絕安排的如此周到,不禁轉過頭向著抱犢山上得森羅大殿望去,低聲自語道:“好兄弟!我走了!”

抱犢山上,森羅大殿的屋頂,羅修絕迎著山風傲立而站,雙手背於身後,那剛毅的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化,隻是一雙虎目幽深的向北而望。他那一頭披散而下,濃墨般的黑發,在風中不斷的搖擺飄動著,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雄偉與傲氣。

羅修絕已經在這裏站很久了,他就一直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酆都城的北門,直到他看到陽義的出現,他那猶如刀削斧劈般威嚴的臉頰才有了一絲輕微變化,那一雙幽深的虎目也漸漸的有了光彩的流動,似不舍又似無奈。

原來他讓那弟子轉告陽義說自己閉關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他隻是不想在分別前給自己增添太多惆悵,就在不久前他在這裏以這樣的方式送走了宇文修,現在他還要以這樣的方式送別陽義。然而這樣就不會惆悵了嗎?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在他身後韓旭躬身而立,見到羅修絕在看到陽義出現後虎軀很是明顯的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眨了眨他那令人看著就不喜的三角眼道:“想送又不去送,鬼帝這又是何苦呢?”

“唉!千裏搭長棚終須一別,去送了隻怕還有更多說不完的話。”

三年的相處陽義和宇文修在他最脆弱、最絕望的時候給了他歡樂與希望,更成了他身遭巨變之後心目中最親的兩個人,不是手足卻勝似手足。此次一別各自有了各自的前程與擔當。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次相聚。再次把酒對飲,放肆高歌?

此時的羅修絕少了與陽義和宇文修在一起時的樂天,內心再次的孤寂下來,那些一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仇恨在這一刻乘虛而入,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心扉,那些一幅幅淒慘的畫麵在他的腦海中一遍遍不斷的閃現著。

羅修絕心口急劇的起伏不定,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暴戾起來,突然開口問道:“我讓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

“屬下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不久便會有消息傳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給的信息遠遠不夠,太過單一片麵,穿骷髏服飾的門派勢力屬下在江湖上從為聽說過,所以要想徹底查清楚,屬下需要時間!”

羅修絕一想到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內心就會變得異常的狂躁:“你認為要多長時間?”

韓旭皺了皺眉頭,他現在可不敢隨便打包票,他已經從羅修絕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股濃鬱的一直被壓抑著的殺氣,這股殺氣的濃鬱就連他這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鬼部法王都不禁有些心顫,當下仔細斟酌了一番道:“最遲兩年,兩年時間要是不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韓旭原提頭來見!”

“兩年!這三年我都熬過來了還在乎再多等兩年嗎?隻要能查出幕後之人是誰,哪怕是用上一輩子的時間我也在所不惜,到時我一定要親自手刃他們。”在這句話說完之後,羅修絕身上那股一直壓抑著的殺氣,終於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倏然驚天而起,彌漫著整個森羅大殿的上空。在山風的吹卷下,飄傳而去,傳遍了整個酆都城,傳到了整個天下四海,傳向了九霄天外!

韓旭在這股殺氣的席卷下,身子再次微微向前躬起,不做任何氣勢上的對抗,見羅修絕如此恨意滔天,當下語氣平緩的道:“其實我鬼部中有一人最是了解這天下件的奇聞秘事,隻要能找到他,相信不出三個月便能將你的滅門大仇查的水落石出!”

“哦?我鬼部中還有這樣的能人?”羅修絕被韓旭的這句話勾起了一絲好奇心,身上的殺氣隨之而斂,轉身問道:“是誰?”

“裁決判官上官睿!”

“上官睿?”

“不錯就是上官睿,他是我鬼部一個少有的怪才,此人雖然執掌我鬼部四方十殿中的東方裁決,但是卻偏偏生性散漫,逍遙無拘,從來不過問我鬼部興衰之事,隻顧自己一人在外快樂自在。並且平生隻有兩大癖好,一個是喜歡記錄這天下間的奇聞軼事;一個是喜歡冒險追查,每次遇到一些沒有答案的怪事之時上官睿都會親自去調查考證,然後再將所查到的結果記錄在他手中的生死簿中。”

“生死簿?”羅修絕有些不解的問道:“他記錄的都是一些別人不解的秘事而已,為什麼所記錄的本子叫做生死簿呢?”

韓旭也是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道:“一開始我也如你這般好奇,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上官睿簡直就是一個讓人對他又敬又畏的存在。他的生死簿上所記錄的每件秘事都是跟人有關的,其背後要麼是一件件驚天慘案,要麼就是施恩不圖報的君子善人。然而那些做下慘案之人被他查到之後他就會在生死簿上用朱砂紅筆將其勾去,並且在上麵留下批示,全部都是一個死字,然後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那被他批定為死的人除掉;至於那些良善之人他就會在事件的後麵用黑筆記下,並且批為生字。然後將那些被他誅除之人的錢財悉數相贈,並留下書信讓其多多行善積德。”

羅修絕聽的是又驚又奇,沒想到天下間還有這樣的怪人,不禁感概道:“看來此人嫉惡如仇,一心向善,隻是如此做法未免有些太過偏執,想那世間冤屈不平之事何其之多,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平的了幾件呢?”

韓旭也是深表同感道:“當初孟法王也勸他不要如此,他卻說,天道昭昭,豈容那些奸邪之人逍遙法外,如若天不懲奸,我上官睿願代天罰之。”

羅修絕聽著越來越有興趣,見韓旭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當下忍不住道:“然後呢?”

見羅修絕還要往下聽,韓旭繼續回憶著當初孟青羽與上官睿在森羅大殿上激烈爭吵的一幕:“然後,孟法王聽著他的謬論,不禁大怒起來,說他這是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子,去殺人行凶,說他為別人判定生死,卻不知自己已經犯下滔天殺戮。難道還要在找個人來殺你這個弑殺的天罰之人嗎?不僅如此,再這樣下去,他就會為鬼部帶來無盡的仇怨,到時鬼部就會成為一個弑殺的邪魔外道,會被天下人孤立的;不想,上官睿也是怒聲反駁,正道也好邪道也罷,隻要讓我上官睿遇到我就一定要管,哪怕將來一身的殺孽也無所畏懼,哪怕將來不入輪回永受地獄之苦也在所不惜,隻要誰敢枉顧人命欺壓良善我上官睿就要大開殺戒,雖千萬人吾往矣!”

“雖千萬人吾往矣!”羅修絕輕聲的低吟著上官睿的誌向之言,隻覺胸中翻起一陣陣澎湃之潮,開口讚道“好!好一個雖千萬人吾往矣。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立於這天地之間做人行事就應當對得起自己的這份良心,即便這天地不仁,我依然心向日月,明若皎潔,亮如白晝。好一個上官睿,他日相見本帝定於你浮一大白,對飲暢談。對了,那後來呢?”

韓旭沒想羅修絕因為那一句話居然如此欣賞上官睿,心下暗道:“看來他們自己選的這個鬼帝也是一個愛憎分明,眼裏不揉半點沙子的人啊!”當下收斂心神回答道:“說完那句話之後,上官睿甩袖而去,自此以後就很少再回鬼部,記得上次回來之時是在五年前吧!然而孟法王在與上官睿那次爭吵之後不久也突然離開鬼部,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繼他們之後,我鬼部眾多高手先後離去,不知所蹤,這也成了我鬼部如今實力衰弱的主要原因。鬼帝,隻要能再將這些人一一召回,我鬼部複興指日可待,除滅魔宗,為白法王報仇也不是沒有可能。”

羅修絕聽著韓旭的建議,略微思考了一會道:“其他人以後慢慢找尋,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上官睿,滅門之仇一日不查清楚,我就一天也不會安寧。”

“屬下遵命。”

“好了你下去著手安排吧!”

“屬下告退。”韓旭抱拳躬身向後退了一步,轉身剛欲縱身躍下森羅大殿的屋頂,隻聽身後的羅修絕突然叫道:“等等!”

“鬼帝還有何吩咐?”

羅修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甄法王的傷勢怎麼樣了,這些天一直在忙著白前輩的後事,也沒來的及去看他。”

“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昨天聽劉雲東說,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了,受傷的經脈已經恢複,隻是還在昏迷中。”

“哦!我知道了!你去辦你的事吧!”

韓旭走後,羅修絕再次轉身向北而望,隻見北門城門處空蕩蕩一片,哪裏還有陽義的身影。

深深的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有些波動的情緒,向著更遠處望去,隻見遠山近巒,重影層層,分不清是烏雲還是山影,依稀可以看見還有數棵蒼勁的老鬆在那風雨欲來的山巔挺拔而立著。看到這些,他那本就挺拔的虎軀好似被那些老鬆所感一般向前再次挺立的更加筆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