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此心若寒

“他們回來了!老夫要回避一下,不能讓他們知道老夫的存在!”太虛聽著大殿外愈加迫近的腳步聲,為了不想引起太多人知道他還活著,打算再次潛回宇文修的識海之中。

陽義見太虛要走,急道:“前輩等等!若沒有您的出手,我們如何能救得了這個孩子?”

“這個你們不用擔心,到時老夫自會借用宇文修的身體來助你們完成轉脈,還有,陽義在老夫將那小子體內的寒氣轉入到羅小子體內之時,切不可讓其他人觸碰到我們,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那些正在轉脈中的寒氣很可能會出現改變方位的可能,會轉到那個觸碰我們的人的身上。”

“晚輩明白!”

說話間,大殿外已經出現了眾人的身影,並且一個個都在急速的向著大殿內飛掠而來,衝在最前麵的竟然是白紫嫣母女二人。

“老夫先回避了,至於如何去做,老夫會傳音與你們的,宇文修,老夫這是最後一次幫你們了,這次之後老夫的元神之力將會嚴重削弱而進入沉睡狀態,江湖險惡,你以後要好自為之,早日趕往道門!”說完這些,太虛不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化為一陣微弱的白光,在殿外眾人趕來之前,自宇文修的胸口斂入了其體內。

“寒兒!”

“寒兒!我的寒兒怎麼樣了?”

白紫嫣母女二人來到陽義三人跟前,看著陽義懷中抱著臉色蒼白,不停抽搐的秋若寒,一臉的心痛之色,急切問道。

“蹬蹬蹬!!!”

其他眾人緊隨其後趕來,踩踏出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是一臉驚奇之色的看著完好無損的陽義三人,都不明白這兄弟三人是如何能夠在那無孔不入的九陰絕脈所釋放出來的冰寒之氣中堅持下來的。隨後又紛紛不約而同的將擔憂的目光轉到了陽義懷中那還在被九陰絕脈折磨的秋若寒身上。

原來眾人一直在山腰處焦急的等待著山上的寒氣盡快散去,隨著陽義使用純陽之氣封住了秋若寒的陰之六脈,也就徹底切斷了寒氣散發的源頭,那股一直彌漫著整個森羅大殿的寒意在秋陽的照耀下也就很快的消散了。眾人在完全感受不到寒氣的威脅之後。這才迫不及待的趕了上來。

陽義見白紫嫣與秋若欣雖然都是一臉的擔憂模樣,但是誰也沒有想要上前去將他懷中的秋若寒接過去的意思,當下陽義不禁有些質疑這對母子的親情來,但是仔細一想想其中的緣由也就釋然了。現在的秋若寒雖然陰脈被封已經-停止了寒氣的釋放,但是他自己的身體卻還一直在泛著讓常人難以抗拒的冰冷,若不是自己有純陽之氣護體隻怕現在也很難將秋若寒這麼輕易的抱在懷中吧?

“陽公子,寒兒怎麼樣了?”這一刻白紫嫣哪裏還有什麼昔日鬼部第一美女的冷淡與矜持,此時的她完全就是一個母親無比心疼自己子女的表情,有焦慮、有彷徨、有無措、更多的是心痛。

兒子就在自己麵前,自己卻不能上去抱一下,哪怕是輕輕的撫著一下都不能,唯一能做的就隻剩下了冷冷的站在一邊看著,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是一種多麼大的心理煎熬啊!

陽義在想明白其中關節之後,對於此時的白紫嫣也是深表同情,當下安慰道:“夫人不要擔心,令公子病情,想來夫人也是清楚的,他現在體內寒氣過重,已經超出了他自身的承載力,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我們已經有了應對之法,但是此法隻能起到暫時緩解的作用,要想徹底根治此九陰絕脈還需另覓他法才行。”

白紫嫣在聽到秋若寒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之時,本就白皙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一雙美目中,瞳孔倏然放大,那模樣直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淒美。當再聽到陽義有了可以暫時緩解之法時,又不禁的長長的出了口氣,那顆緊緊提到嗓子眼的芳心也終於慢慢的落了回去。

在場眾人中不僅白紫嫣一人的臉上隨著陽義的一句話來回出現了一個大起大落神色;就連其他人也都跟著狠狠的心顫了一下。

雖然眾人都知道九陰絕脈就是意味著死亡,但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在自己麵前時,所有人又都不願意去接受,無論是誰也都不願意去接受一個正直大好年華的九歲小童就這樣的無辜的在自己麵前夭折的事實,他們這些人雖然已經見慣了江湖上得血雨腥風,但是麵對這樣的事對於他們來說還是有些不忍,同樣,這也是他們對於上天偶爾出現的不仁所表示出來的一種極度的無奈與痛心。

其實這上天又何曾真正的仁慈過,它若是真的仁慈就不該讓這天下有這麼多的壞人惡人橫行霸道;它若是真的仁慈就不該讓這世間充滿無盡的欲望與殺戮。它雖有好生之德,但同樣有嗜殺之癖,這就是它維持世間平衡的手段,這就是所謂的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除惡而不盡,揚善而難興。

白紫嫣聽到陽義有緩解之法時,本已絕望的,美目中頓時閃爍出一片希冀的光芒:“什麼辦法?還請陽公子、宇文公子以及鬼帝,看在家父的薄麵上救救我兒若寒,大恩大德紫嫣感激不盡,若有所需或有所傷損,我秋雨山莊也定將極力滿足,並且做出補償。”

“夫人切莫如此言語,先不說白前輩對我們兄弟三人的大恩,就是一個萍水相逢之人,我們也絕不會見死不救的,更何況若寒小兄弟還是白前輩的外孫,無論如何我們三兄弟都會竭盡全力去救治的,請夫人不要過於憂心。”羅修絕見白紫嫣將白孽搬了出來,連忙答應下來,並且做出了全力以赴的保證。

陽義也道:“夫人無需如此,當務之急救人要緊,我們就不要再相互客氣了,隻是在我們救治貴公子之時,周圍一丈之內不得有人靠近……”

當下陽義便將如何救治秋若寒的方法以及其中所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講出,當然這其中凡是有關太虛的地方都被他巧妙的掩蓋了過去,隻是簡單的說了是由宇文修來做這個借經轉脈的引導人,至於怎麼個轉法就不需用多言了,即便說了外人也不會用,隻是讓他們知道有這個方法便可。

眾人聽後,紛紛點頭表示明白,而後退出兩丈之外,其他的就交給他們兄弟三人了。

陽義、羅修絕、宇文修兄弟三人間眾人退出了一定距離,彼此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然後三人在太虛的傳音下開始行動起來。

隻見陽義將懷中的秋若寒輕放餘地,讓其盤膝而坐,雙掌向前平伸,做完這一切之後,陽義退到了一一邊為他們護法;另一邊的羅修絕也是盤膝餘地,雙掌伸出與秋若寒的雙掌互抵對坐。

宇文修見他們都已準備妥當,左手中食二指伸出點在了秋若寒的眉心處。

“化意,損其所長!”

隨著他這一聲落地,隻見秋若寒的頭頂處一絲絲濃厚的黑色陰寒之氣被宇文修自體內抽離出來,慢慢的凝聚而起。在這黑氣凝聚的一刹那,森羅大殿內的溫度驟然而降,開始出現再度結冰的現象,就連宇文修這個施法人也被這股寒氣所襲靠近秋若寒的半邊身子瞬間便蒙上了一層細小的冰晶。

外圍的眾人見此無不心驚不已,這隻是一絲寒氣而已便已經有了如此威力,要是將他體內的寒氣全部抽離而出,隻怕整個抱犢山都會被凍成一座冰山。

宇文修更是被凍的在心裏直罵娘,不過現在可由不得他,雖然他的意識還在,但是身體卻早已被太虛控製了。在那絲寒氣凝聚在秋若寒頭頂之後,他右手一指緊接著點在了羅修絕的眉心。

“無極,轉脈借經,吐,猶如長流細水,綿綿無盡;納,仿似虛懷若穀,有容乃大。”

又是一聲落下,秋若寒頭頂的那團仍在不斷凝聚的黑氣在宇文修無極化意訣的牽引下慢慢的向著羅修絕的頭頂拉伸,到最後徹底的化為了一條猶如針線般纖細的黑絲自羅修絕的頭頂百會穴彙聚而入。

在那絲絲寒氣入體之時,羅修絕雖然早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但仍是被凍的抖了起來。

黑氣入體之後,羅修絕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按照太虛傳音過來所教的方法將那股仍在不斷湧入自己體內的陣陣冰寒之氣導入自己的陰之六脈中,待到自己體內的陰之六脈完全被陰氣所充滿之後,再將那些陰氣散與全身諸穴之中,而後用自己體內的那股金色的霸氣前去將每個穴道中的寒氣壓製煉化,如此反複幾次,羅修絕感覺到不但自己功力見長,對於內力的運用方麵也變得愈加純熟起來。

漸漸的隨著導入自己體內的寒氣越來越多,羅修絕的煉化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起來,這個時候他又按照太虛的指示將那些不斷在自己體內積壓的寒氣直接引入了自己的丹田之中,用那團金色光團來對它們進行壓製,直到即將達到那團金光的壓製瓶頸為止。

這一切說來簡單,也就幾句話的時間而已,但是做起來卻是頗為耗時!

這一次的借經轉脈,整整用了近三柱香的時間方才完成,然而所抽出來存入到羅修絕體內的陰寒之氣不過是秋若寒體內的十之一二而已,這對於秋若寒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羅修絕來說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隻見此時的羅修絕被自己體內儲存的寒氣凍的直打哆嗦,上下牙齒不停的撞擊著。

雖然抽出的寒氣不多,但是保住秋若寒的小命是肯定沒問題了。隻要他體內的寒氣不超出他自身的負載程度,那麼這個天生奇特的小娃娃便不會有生命之危。

宇文修收功之後,他體內的太虛就再也沒有了動靜,一直在旁邊為他們護法的陽義見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匆忙上前去將羅修絕撫住。此時的羅修絕那剛毅的臉上顯示出一種十分疲憊的神情,身體在陽義的攙扶下哆哆嗦嗦的緩緩的站了起來。

眾人見此也是紛紛圍了上來,其中白紫嫣與秋若欣更是對著羅修絕與宇文修二人道謝不止,其他人也是關切的對著二人一陣噓寒問暖,由於羅修絕被凍的厲害,不停的打著顫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宇文修也不比羅修絕強到哪去,所以麵對眾人的詢問也隻能由陽義來代為回答了。

然而就在眾人一片關切的詢問聲中,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秋若寒卻突然睜開眼睛自地上站了起來。他沒有去謝羅修絕的舍身相救,也沒有去謝宇文修的施法之恩,反而出人意料的來到陽義跟前,在眾人一片驚愕中說出了自他來到森羅大殿的第一句話。

“大哥哥,謝謝你!”

聲音顯得非常的稚嫩,但是不知為什麼眾人又明顯的聽著有些冷漠的滄桑。

“謝我?”陽義很是不解,這個怪異的少年為什麼不去謝羅修絕與宇文修這兩個救命恩人,反而跑來謝他這個什麼都沒做的外人呢?

其他人亦是不解,不明白這個九歲的小童這是唱的哪一出。

宇文修更不滿的叫了起來,隻是由於被凍的口齒不清,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成了斷斷續續的結巴。

“你、你這、這小屁孩,是、是不是被、被凍傻了,我們救、救了你,你不謝,反而去謝他?”

秋若寒在眾人的矚目下點了點頭,一張冷漠的小臉上不帶任何的表情,如果非要說一個表情的話,那就是冷漠。

然後對這陽義說出了一番讓在場之人無不感到心酸和無奈的話來。

“對,就是謝你,大哥哥。謝謝你抱我。自從我得了這個病之後就再也沒人跟我玩了,也再也沒有人抱過我。娘親已經有兩年九個月零十七天沒有抱過我了,爹爹已經兩年十一個月零八天沒抱過我了,大姐一直在後山練功從來就沒抱過我,二姐一年前抱了我一次,被我身上的怪病凍的躺在床上一個多月,從此再也不敢抱我了。莊裏的人雖然很多,但是他們都害怕我,不跟我玩,更不抱我。”

靜,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秋若寒的話給驚住了,眾人驚得不是他的記憶,而是那串詳細的數字背後所透露出的孤獨與寂寞。秋若寒今年才九歲,正是需要嗬護關愛的年齡,卻是因為一個九陰絕脈而失去了在別的孩子看來最容易得到的一個簡單的擁抱而已,也許在現在的秋若寒的心裏,隻要一個簡單的擁抱他就已經感覺很滿足很幸福了,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擁抱卻沒有人能夠給他。陽義若不是領悟了純陽之力也是難以將他抱起的,冥冥中,他感覺這似乎是天意,是緣分。

“寒兒……”白紫嫣聽了秋若寒的話後,隻覺心裏猶如一陣刀絞,那既是心疼、也是心酸。她從沒想過秋若寒的心裏會將這些記得這麼的清楚,她更沒想過秋若寒心裏會是這麼的孤獨,她感到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想到這些,白紫嫣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捂嘴輕咽起來。

秋若欣也是早已豈不成聲;齊燁一言不發的望著森羅大殿色頂棚,不知再想些什麼。慈航三女亦是眼睛微紅似有水霧在她們的美目中滾動著。其他人也是心情不一,但是有一點是肯定一致的,那就是他們現在所有的情緒都是為了眼前這個九歲小童而升起的。

秋若寒冷峻的小臉並沒有因為眾人的表情而有任何的變化,就連他母親的哭泣他都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仍是對著陽義道:“若寒不怕這九陰絕脈,更不懼一死,但是若寒害怕孤獨,可是上天卻偏偏讓若寒孤獨。若寒若寒,好名字啊!此心若寒,還留有何用,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是什麼秋若寒,也再不願去做秋若寒,我的名字叫做寂無心,無心者何懼孤獨?無心者何懼寂寞?無心者何懼生死?無心者更何懼蒼天?”

聲音透出一股無盡的怨憤與孤苦,透出一股不甘的呐喊與掙紮。直聽得眾人一陣驚心莫名。這哪裏是一個九歲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啊!仿似看透了世事的滄桑,又仿似曆經了世態的炎涼與人情的冷暖。

說罷!秋若寒轉身向著大殿外走去,眾人被他身上的寒氣所迫紛紛向後退去為其讓路。秋若寒,不。應該是寂無心來到大殿之外,抬頭看了一眼早已偏西的太陽,一臉冷漠的邁下了台階,隻留給身後眾人一個孤獨而又瘦弱的背影。

然而此時此刻,在場的眾人誰又能想到,就是這個從一出生就被判定死刑的少年,難以活過十五歲的少年,二十五年後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場又一場的血雨腥風;強行召開昆侖大會,敗盡天下英豪,玉虛之巔與雲霄大戰一天一夜不分勝敗;攻天門圍道門,雲崖穀大破魔宗;北海冰宮內力挽狂瀾獨戰東西二海數十位高手……

就在寂無心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台階下時,大殿內的眾人才猛然驚醒,白紫嫣更是一聲焦急的呼喊後,追了出去,而後其他人也都帶著一肚子的心驚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