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境的入口是一團刺目的金光,懸浮在虛空之中,猶如氣態星體,龐大到令人窒息。越是靠近,布道聖音便越是清晰,乍一聽,似是某種動物的嘶鳴,這聲音盛大宏偉,聞之似身處陽光沐浴之中,渾身暖洋洋的。
金龍車靠近百裏之距,立刻被聖光吞噬。
四周陷入一片乳白色的混亂空間,目不視物,整座龍車猶如沸水中的餃子,瘋狂的旋轉起來。
楊不歸以神識傳音,提醒道:“初入聖境,有空間亂流,不可同乘龍舟,大家棄龍舟獨行,自有聖光接引,選擇第六個通道,我們在通道內集合。”
眾人聞言各自離開龍舟,挨個消失在乳白色光華之中。
許凡亦是如此,這聖光並非強製掌控,他能感受到自由的意誌,可以選擇抗拒,離開聖境。亦可以選擇接受,被聖光接引進入。
他放棄抵抗,被聖光裹挾,身陷空間亂流之中。如一葉扁舟在狂風巨浪之中搖擺,最終歸於平靜。
四周的乳白色光華淡去,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座圓台之上。這圓台乃是以天蒼石打造,古樸厚重,台身雕刻有周天星盤圖。圍繞圓台,懸浮著三十六個乳白色的光團。這些光團便是通道的入口。每個光團上都標有數字。許凡一眼就看到了六號入口的位置。
圓台之上,並非隻有許凡一人,還有眾多修士,圍著圓台支起了諸多攤位,交易著從聖境淘來的寶物。
許凡一行人,來到這個圓台的,就隻有他和一位萬山境的隨扈,名叫梁千。梁千看到他,連忙湊了過來。叫了聲:“王爺。”
許凡問道:“其他人呢?”
梁千道:“進入聖境要穿過空間亂流,人都被分散了,這樣的圓台有十二個,其他人應該被分散在別的圓台處。不過,每個圓台的入口是相同的。咱們進入六號門就能和其他人彙合。”
這狀況和飛升台一樣,許凡暗自慶幸,還好來這裏的不是武蒲,武蒲具備音極,有可能看透糖寶的蟲崽。他打算把蟲崽安插至其他三十五個通道內,以備不時之需。
“稍等,我看看這些攤位都賣什麼東西。”
“王爺,您得快點。殿下交代過的,您的仇敵太多,跟不上大部隊,會很危險。”
許凡裝模作樣圍著圓台轉了一圈,看了各個攤位。暗地裏派出蟲崽,分散潛伏在每一個門口。
隻要有修士進門,這些蟲崽便會鑽入修士體內,跟著修士進入通道之中。
圓台上的攤位賣的寶物沒什麼稀奇的。這些擺攤者大都是在聖境內舉步維艱,難以抵達第一處彙合營地。故而才折返圓台,在此經營。大部分人賣的都是情報。
許凡轉悠了一圈,很快便失去了興致,招呼梁千朝六號門走去。剛到門口,突然間,他發現,一個剛剛被他種下蟲崽的修士,悄悄從袖子裏甩出了一張紙片,旋即一步跨入了第二十五號門。
“紙片?”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起,許凡下意識打開【陰陽域】,便要往裏鑽。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那紙片一脫手便變成了小紙人的模樣,周身爆發出璀璨的白色光芒。
頃刻之間,整個圓台空間,如被白漆刷過,失去了所有色彩。那白色光芒,猶如死神的窺探,所到之處,空間挪碾,玄氣逆行。嗤嗤嗤的腐蝕之聲連綿響起,圓台上的百多號人,猶如火中紅糖,眨眼便化為血水。
梁千這個【萬山境】的高手,毫無抵抗之力,體內星耀自動護主,卻也在頃刻之間消耗殆盡。靈魂直接被攪碎,身死當場。
許凡亦是如此,白色光華乃是持續性的傷害,【守靈人鬥篷】並未起到絲毫的防禦效果。他甚至沒有感受到一絲痛楚。靈魂、肉身頃刻消亡。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他的一絲殘魂,竟然被白光所包裹,拉扯著朝那紙片飛去。
這是拘魂之術。
許凡瘋狂咆哮起來:“糖寶,快,殺了我。”
寄生在許凡靈魂之中的一隻蟲崽,立刻釋放出冰極氣息,直接將他的最後一絲殘魂粉碎。
……
第二十五號通道內,白勝和一眾手下等待於此。
白勝似是十分焦躁,背著手來回踱步,沉聲道:“緊趕慢趕,總算是比花雎他們提前一步進入聖境。但願你的計劃能夠生效。”
古箋盤坐在地上,抬頭看向白勝。他麵色陰沉,憂心忡忡,回道:“花雎殿下一直對瀟灑王看護的緊,圓台是我唯一能動手的機會。隻要花雎殿下和李鍇沒有和許凡傳送到同一個圓台,就沒人能保得住他。我的【白澤冥光】,便是仙王也扛不住。”
……
半個時辰之前,白勝一行人離開客棧,一路上眾隨扈鼓足了玄氣催動龍車,總算是比花雎提前進入聖境。
自從白勝和花雎就許凡的問題和談之後,他一直避諱把許凡和杏兒的失蹤聯係在一起。但昨日被龍瑤給刺激到了,加上古箋煽風點火,白勝終於堅定了對許凡的殺心。
臨入聖境,古箋將自己的紙人式神分發給眾隨扈,眾人進入聖境之後,被分散在各個圓台處,原地待命。隻要遇到落單的許凡,便會激發紙人,釋放【白澤冥光】,拘捕其殘魂。
白勝和古箋則是進入第二十五號門,撇清幹係,等待結果。
然而,執行過程中,出現了變數。
隱河聖境處於【黑域】之中,為天道所棄。古箋進入第二十五號門後,神通受限,無法和圓台處的紙人溝通,圓台處的狀況窺探不得,隻能幹等著。
正是心焦難熬,一位隨扈跨過大門,走了進來,滿是歡喜地彙報道:“成了,瀟灑王落單了,我成功釋放了紙人。”
白勝和古箋精神大震,古箋連忙問道:“你確定麼?他身邊沒有其他高手吧?”
隨扈答道:“隻有一個萬山境的。他絕對救不下瀟灑王。”
“好。”
白勝眼中綻放出無盡的喜悅,“這狗東西,落到我手裏,我要讓他嚐盡天下酷刑。”
古箋道:“接下來,開始回收紙人。按照原計劃行事。”
他話音剛落,卻見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身側,一陣扭曲,變成了紙人的形狀。下一刻,黑影爆發出璀璨的白色光芒。
“這是……”
古箋一眼就看出,那白光是他自己的音極【白澤聖光】,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大手一揮,無數紙人從袖中飛出,將一方空間封鎖,護住了身邊的十幾號人——危急關頭,他也隻能護住這這些人而已。
卻見白光掃過,頃刻之間,天地失色,沒被古箋護住的數十位手下,接連慘死。除了兩位仙王憑著體內的百顆星耀硬抗下這一招。其餘人等,瞬間化作血水。
白光乍現之後,迅速消斂,待歸於平靜,四周隻剩下一地肉沫和濃鬱的血腥氣味。活著的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滿麵驚恐。
白勝嚇得麵無血色,問道:“什麼情況?你看清楚了麼,那是你的紙人。”
古箋愕然道:“不是我的紙人,是規則之力。有人用規則之力複製了我的神通,又反饋於我。”
“規則之力?這怎麼可能?這裏是【隱河黑域】,天道被隔絕在外,除非是序列比肩天道的規則神通……”
白勝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難不成,許凡所在的那處圓台,有證道強者存在?”
古箋看向報信的隨扈,問道:“你是不是看走眼了?你確定李鍇沒有和許凡在一起麼?”
隨扈一臉委屈:“沒有,絕對沒有。在場的人,我一一探查過,氣息都在【萬山】之下。”
白勝迅速冷靜下來,暗自罵娘,但凡是牽扯到許凡的事,就沒有一件順利的。這該死的瀟灑王,簡直是他的克星。
“瑪德,真是倒黴透了。證道強者故意隱藏氣息,咱們根本就看不出來。想殺狗賊許凡,怕是波及到一位元老了。這裏危險了,咱們走,一旦對方追過來,便是天大的麻煩。”
古箋一陣猶豫:“殿下,那許凡怎麼辦?若是收不回他的殘魂,一旦被他逃脫,反告一狀,我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況且,杏兒音訊全無,我們如何向司空元老交代?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啊。”
白勝氣的咬牙切齒:“老古,平日裏你克製隱忍,怎麼現在犯糊塗了。杏兒被許凡所擒,這隻是你的猜測。萬一你猜錯了呢?”
古箋眼眶通紅,狠下決心,說道:“殿下,我是看著杏兒長大的,找不到她,我心難安。您先走吧。若是真有證道元老追來,我來攔下。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收回許凡的殘魂。”
白勝定定看了他一陣,知道勸說無用,歎息一聲,掏出自己的帝胄令牌,說道:“拿著這個,真遇到元老,就亮明帝胄身份,道明原委。一切以保命為主,絕不可逞強冒進。”
白勝在兩位仙王的護送下,迅速離去。
古箋將帝胄令牌攥在手心,站在大門處孤獨等待。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有人追來。
他穿越大門,隨機傳送到一處圓台之上。
這一處圓台叫賣聲不絕於耳,眾多修士聚集於此,一派生機盎然,很明顯不是許凡所處的圓台。
無奈之下,他再次進入二十五號大門,又重新折返,如此連續反複五次,終於抵達了一處修羅場,四周空無一人,滿地血跡,圓台之上坑坑窪窪盡是被【光極】腐蝕的痕跡。
一來到這裏,他便感應到了紙人的存在。
“就是這裏了。”
他揮手一招,地麵的血汙之中,一張紙片緩緩飛出,落在他的手心,展開之後,是個小人形狀。
“找到了。”
古箋內心歡喜,連忙查看紙人的狀況。紙人之中留下的隻有一縷殘魂餘灰,正在迅速消散。
“這是瀟灑王的氣息。”
“他……死了?”
眼前的狀況,讓他感到迷茫,他在紙人中下達的禁製是拘捕許凡的一絲殘魂。這殘魂是拘捕住了,卻是未能存活。
“怎麼就死了?”
一時間,他心涼了半截。
“許凡死了?杏兒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