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相公

許凡隻是依靠【守靈人鬥篷】擋下了星鞭,並未動用玄法,故而【弱小假象】氣息不變。

石三苦看不穿他的修為,見他竟將自己的招式完完全全地複製又反擊了回來,甚至對他施法的右手回饋了一股反震之力。心中不免忌憚。

他那招星鞭,裹挾的是極為精純的星力,【萬山境】三星耀以下,都不一定能抗下來的。

他問道:“閣下要問何事?”

許凡深吸一口氣,大袖一甩,一道電芒飛射而出,打在正殿之中,一座煉成陣光芒大作,凝聚一方圓台,突兀升起,將那新娘子承載,升入天際。

宋雲峰見狀,便要出手阻攔,宋桂連忙將他拉住,斥責道:“你幹什麼?不想活了?”

天空那人敢和石三苦過招,境界很可能在【仙王】之上。這種角色他們可惹不起。

宋雲峰還不知道和自己拜天地的是個假千萍,急得直跺腳,喊道:“千萍,你發什麼愣,快下來啊。”

那圓台上的新娘子不是不想下來,而是動彈不得。

自打那麵具男說出,“我來是有事要問”這幾個字。一股子尖銳的蟬鳴,便在她腦海炸響,帶著一股子冷徹的寒意,倒也並未傷害她,隻是以【亂】鎮壓了她體內的玄氣,讓她不敢妄動。

石三苦一頭霧水,不明白對方到底要幹什麼。

天巫宗的兩個掌管接單的內事長老,急匆匆跑到了石三苦麵前,又不敢當眾稟告,以神識傳音道:“宗主。那二人,好像都是仙盟的通緝犯,戴麵具那個是羊生。另一個是紫月軍的魯行天。”

“通緝犯?”石三苦頓時愣住了,他對著二人都有印象,尤其是羊生,這是宋桂父子幾個月前從瀟灑王那接到的單。

“羊生……他怎麼會和魯行天在一起?難不成,他也是紫月軍的人?”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找千萍?”

一旁的宋桂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他拜見瀟灑王時,偶遇了【百曉閣】的一位博士,看到過一張寫著“沈秀”名字的畫像。那位博士曾說過,沈秀和羊生有舊,故而瀟灑王想通過沈秀來找到羊生。

他回到天巫宗後,曾問過沈秀。沈秀卻說她從不認識那個叫羊生的。宋桂便以為那畫中的“沈秀”隻是同名而已,並未在意。

現在看來,難不成沈秀在說謊?

他頓時亂了陣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端。

許凡與那圓台相隔三十丈,遙遙而立。

深吸一口氣,喚出那兩個字:“千萍……”

他停頓許久,方才繼續問道:“我且問你,你是真心真意要嫁給宋雲峰麼?”

那位新娘子不明就裏,石三苦讓她假扮千萍,事先做了各種訓練,就怕身份暴露。這小姑娘早被洗腦了,老老實實回答道:“小女子自然是真心真意要嫁給宋師兄的。宋師兄對我用情至深,我亦為這份真情所感動。自是心心相映。”

許凡聞聽此話,內心五味雜陳,一些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

他想起初遇千萍時,千萍躲在屏障之後,背負九枚透骨釘,身材佝僂,精神異態。被黃璃郡主像狗一樣踩在地上。

想起她堂堂一個郡主,卻被宮內的奴婢欺負,活得戰戰兢兢毫無尊嚴。

想起她新婚之夜,跪在地上擦地,謹小慎微,卑微至極,生怕做錯了事,被趕出門去。

想起自己前往萬妖秘境,臨行之前,曾讓她改口叫自己相公。

當時她是沒來得及叫的。之後,似乎叫過?也似乎沒叫過。許凡從未在意,也想不起來。

這份情誼終究是淺淡的。

他長歎一聲,朗聲道:“千萍,你我相識之時,你不過是個人懵懂少女,情竇未開。作為政治籌碼,婚配與我。你我之間,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他情緒起伏,說話之間,不由自主地動用了音極之力,聲音清晰、準確地傳遍了整個大殿,傳入了每一個賓客的耳中,傳入了後殿邊角的那間暗室之中,傳入了沈秀的耳中……千萍的耳中。

被無數咒法鎮壓的千萍,猛地瞪大了眼睛,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

然而一道道星光從陣台四周的鎖鏈之上流動而至,如鞭子一般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背上。

抽的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膝蓋狠狠砸在陣台上。

一旁的沈秀連忙製止道:“千萍,你幹什麼,不要動,這陣法……會殺了你的。”

她在一旁手足無措,這陣台不單鎮壓了千萍,還隔絕了外來的接觸。沈秀連靠近陣台都做不到。

又聽那冰寒如雪的聲音響起:“也罷,男女之情總是情非得已。既然你選擇嫁給宋雲峰,我便成全你。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

聽聞此話,陣台上的千萍目眥皸裂,兩行血淚從臉頰上滑落,她拚命地掙紮著,硬抗著鞭打,癟紅了臉,鉚足了勁,任憑鮮血染紅了整座陣台。

她的生命突然之間開始流逝,隻是一瞬間,一頭烏發便變成了雪白的顏色。

這是她強行勾連天道,對抗天道束縛的代價,那隻將她脖子牢牢抓住的十六隻腿的蜘蛛,突然之間一聲慘叫,長腿根根斷裂。

三聲淒厲的嘶喊,接連從千萍的喉嚨眼中發出,猶如耗盡了一輩子的力氣,猶如帶著填滿星海的委屈,猶如揉碎了一肚子的相思。

那是艱難、堅定、義無反顧的兩個字。

那是日思夜想,每日祈福,求其平安,求其無恙,求其勿要忘了自己的人。

“相公。”

“相公。”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