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魏禁走入廳中,對著劉鄴微微欠身。
在魏禁蒼老的麵頰上滿是僵硬的笑容,如果此刻在他麵前有一麵鏡子,隻怕連魏禁自己都會被惡心得作嘔。
劉鄴冷酷的目光掃了眼魏禁,冷笑道:“嘴上說著有罪,隻怕心中不是這麼想的吧?”
魏禁目光一閃,不由得皺起眉頭,旋又掃了眼桌上已涼透了的茶盞,盯著周遭的侍者厲聲喝道:“劉少閣主光臨,還不快去換莊中最好的茶來?”
魏禁目光一轉,看向劉鄴賠笑道:“下人不懂規矩,怠慢了劉少閣主,煩請不要介意。”
劉鄴冷冷道:“介不介意還不是魏莊主做的算嗎?魏莊主若是不要我介意,那自然有辦法的,不是嗎?可我,在這裏幹等了幾乎一個時辰。”
“是是是。”
魏禁歉然一笑,竟全然將劉鄴的話拋諸腦後,緊接著話鋒一轉,小心問詢道:“不知劉少閣主今日前來,是有什麼要事嗎?”
劉鄴目光一閃,神情十分不悅,但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浪費時間。他心想,狐狸狡猾,何況還是一隻快要入土的老狐狸。
劉鄴不悅地道:“當然。”
魏禁笑道:“何事?”
劉鄴問道:“很快便到飛星閣和周家的演武之日了,不知義莊今年開采了多少燧珠?”
魏禁道:“出產不錯,比去年多增了足足兩成。”
語聲中,魏禁裝作樂不可支的樣子,似是在炫耀成果。
劉鄴裝作一副吃驚的樣子:“足足兩成?”
魏禁笑道:“是。”
這時,劉鄴的臉色突然間冷冽下來,雙目變得銳如刀鋒,死死地盯著魏禁,道:“魏莊主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魏禁尷尬笑道:“我怎麼敢?”
“魏禁!”
劉鄴喝聲如雷,如刀的雙目狠狠地割在魏禁的身上,單手抓住他的領口,威脅道:“魏禁,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燧珠究竟出產如何?”
魏禁顫聲道:“兩,兩成,比去年足足多了兩成,真的,絕不敢欺瞞少閣主。”
聞言,劉鄴目光一閃,嘴角浮出笑意,輕輕地鬆開了魏禁的領口,並且為之抹平,安撫道:“魏禁莊主,開個玩笑而已,你的話,我劉鄴還是信得過的。”
魏禁道:“是,多謝少閣主。”
旋即,魏禁緊繃的麵色舒緩了下來,渾身上下冷汗涔涔,整個人像是剛自鬼門關走過一遭似的,不過好在他最終守住了口風。
然而下一瞬,魏禁剛剛舒緩的麵色,陡然劇變,喉間似是被石塊堵塞住了似的,發出含混不清的格格聲響,蒼老的身軀也是顫抖不止,幾近搖搖欲墜。
“這!”
魏禁真切地看到,在劉鄴的手中,把玩著一枚鮮紅的燧珠,赫然正是義莊先前在礦洞中發現的血燧珠。
劉鄴笑道:“魏禁莊主這是怎麼了?”
魏禁死死地盯著劉鄴手中的血燧珠,喉間格格聲依舊不斷,蒼老的雙目之中滿是深陷死淵的黯淡,在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玉石俱焚的義莊,正如老瘋子眼中,義莊的命運一般。
劉鄴皺了皺眉,接著道:“哦,魏禁莊主是在看我手中的這枚血燧珠是嗎?三日前,將近傍晚時分,於義莊寒山之下發現,那個時候,有人說,不得將血燧珠的消息泄露出去。”
“噗通!”
聞言,魏禁忽然跌坐在地,渾濁的眸子中似是流出了絕望的淚。此刻的他,甚至連同飛星閣拚死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實在可笑。
劉鄴笑了笑,伸手去扶魏禁:“魏禁莊主,地上涼,我扶你起來。”
魏禁恐懼地縮了縮腦袋,好像劉鄴伸出的手,是毀滅他乃至整個義莊的死亡之手。
劉鄴收回手掌,淡淡地道:“魏禁莊主。你想知道來時,我父親對我說了什麼嗎?”
魏禁虛弱地道:“什麼?”
劉鄴一字字緩緩道:“我父親說,毀了義莊!”
聞言,魏禁胸腔中的心直往下沉,像是沉入了深淵,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多麼愚蠢,以致賠上整個義莊,想象著當初發現血燧珠時的那個自己,他覺得很陌生。
劉鄴道:“魏禁莊主不想說些什麼嗎?”
魏禁沒有說話,也沒有求饒,因為他知道沒有用,他很清楚此事被飛星閣的人知曉會有什麼後果,一如劉柏鬆所言,毀了義莊。
劉鄴冷笑道:“魏禁莊主何必如此絕望?雖然毀了義莊是我父親的意誌,但這種意誌也並非無可更改。”
若是要控製一個人,必先讓其絕望,然後給其希望。這一點,劉鄴很懂。
魏禁眼睛一亮,道:“少閣主此言何意?”
劉鄴笑道:“我阿姐劉霜,替魏禁莊主說了幾句好話。”
魏禁追問道:“結果呢?”
劉鄴道:“結果就是,義莊一如往常,血燧珠一事,我飛星閣可以當做不知道。”
魏禁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條件呢?”
因為魏禁他知道,不同的路,就一定有不同的代價。
劉鄴道:“沒有條件。”
魏禁皺眉道:“沒有?”
劉鄴接著道:“不僅沒有,那比往年多增出的普通燧珠和血燧珠,義莊也可以分得其中一份。”
魏禁不解地道:“這是為何?”
劉鄴道:“義莊負責出產燧珠這麼多年,也該好好犒勞犒勞,隻不過我想魏禁莊主心中應該清楚,義莊分得的這麼一份燧珠,源於誰的恩賜?是飛星閣?還是周家?”
魏禁沉聲道:“當然是飛星閣。”
劉鄴滿意地笑了笑,道:“魏禁莊主心中清楚就好。”
隻不過,在劉鄴的笑容深處,卻是有著淡淡的冷意悄然流淌。
飛星閣當真會放過義莊?放過魏禁?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等到義莊盡數將血燧珠開采完畢之時,便會是滅莊之際。
緊接著,劉鄴拍了拍手,響起清脆的掌音,拔高聲音笑道:“魏禁莊主,既然血燧珠一事了結了,那麼接下來便談談另一件事情吧。”
魏禁沉聲道:“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