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脈的時候，鍾博也一直都是垂著頭。詢問的時候，聲音比平日裏的聲音更加溫和，越發小心翼翼。
把完脈，鍾博便離開了內殿，去了外麵大殿開始寫藥方。皓月伊整理了一下衣服，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雙眸非常亮，神色淡然，穿著隨意簡約，卻是掩不住的風華靈秀。
“鍾禦醫，本宮身體可有什麼問題？”
鍾博見皓月伊過來，忙停筆垂首回道：“回娘娘，娘娘體型偏寒，需要好好休息，同時多吃些滋補的膳食。”
皓月伊知道鍾博是沈寂澤請過來看她身體情況的禦醫，簡單問了些問題，便不再多問。
等到鍾博開好了藥方，讓婉兒過去一起取藥時，皓月伊淡淡道：“本宮想要看看那藥方，不知鍾禦醫是否方便？”
鍾博一愣，宮中的藥方，未得皇上的允許，向來是不準給旁人看的。不過想著這曦貴妃也不是外人，又是皇上的心頭肉，點了點頭：“娘娘要看，自然方便。”
婉兒拿了藥方遞給皓月伊，侯在一旁。
皓月伊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便知道藥方是調養女體質的藥。她雖然不懂醫術，可是為了防止後宮之中有人對她用毒，所以這段時間來醫術方麵的書也看了不少。
看到裏麵的笙麻，皓月伊眼前一亮。她的體質確實偏寒，之前受過毒，但是到底傷了底。
這麼久了，身體慢慢好轉，如果在這個時候懷上沈寂澤的孩子，那麼她將一輩困在這皇宮大內。
將藥方遞給婉兒，婉兒遞給鍾博，鍾博有些疑惑，小心問道：“娘娘，可有事？”
皓月伊微微一笑，淡淡道：“並無他事，隻是本宮最怕味苦，不知道可否在藥方中，添一味蜜梗草進去？”
鍾博微微一愣，詫異地看了曦貴妃娘娘一眼。看了看藥方，確定添上蜜梗草並未大礙，恭敬地道：“是微臣疏忽了。”
心中卻非常詫異，沒有想到，曦貴妃娘娘居然懂得醫術。
疑惑不解，鍾博見時辰不早了，他還要去禦書房給皇上回話，讓婉兒隔天去取藥方，便離開了嫣然宮。
皓月伊的手稍稍緊了緊，她知道禦醫不會隨意來給她把脈，鍾博這會兒，應該是去了禦書房複命。
不知道，這蜜梗草能不能加進去？
鍾博一路都在想，蜜梗草是一種極常見的草藥，味道非常甜，不過藥性薄。與其他的任何草藥而言，沒有什麼作用。
在各大藥房中，蜜梗草一般直接當做蜜餞之類的，添加在湯藥裏。適合那些怕苦的病人服食，以防反胃嘔吐。
到了禦書房中，鍾博將曦貴妃娘娘的情況說與皇上聽，提到早年的中毒傷了體質，一直以來沒有得到很好的調理，現在最好的辦法，是開始慢慢調理身體。
說著，鍾博道：“曦貴妃娘娘問，這藥方中，是否可以加上一味蜜梗草，娘娘說，她比怕苦。”
見皇上微微挑眉，鍾博連忙道：“皇上，蜜梗草的藥性薄，放在湯藥中，沒有什麼作用。不做其效果，相當於蜜餞，添進去不妨事，也可以讓娘娘容易下咽些，不至於因為味苦而嘔吐。”
鍾博知道皇上讓他給曦貴妃調理身體，是表示皇上想要孩子了。仔細將藥方又看了一遍，見皇上一直沉思，也不敢打擾。
沈寂澤沉吟了會兒，淡淡道：“既然是怕苦，換掉蜜梗草，直接放入蜜餞吧。”
說完，沈寂澤看向鍾博。
鍾博微微一愣，放入蜜餞……不是不可，但是這藥性或許會有些弱。
沈寂澤淡淡道：“曦貴妃那邊問起，直接說朕這邊已經同意加入蜜梗草。”
鍾博點點頭，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到鍾博離開之後，沈寂澤臉上的笑容慢慢隱去。眼底神色深不見底，聲音深沉中透著冷意：“原畫，朕若是沒有記錯，在醫術方麵，你天賦異稟。”
無情不在，禦書房內隻有沈寂澤一人和陪在一旁的原畫。
“笙麻和蜜梗草熬在一起，是極好的避孕藥，對女體沒有什麼損傷。”
沈寂澤的麵色，驟然間浮起絲絲冷意。眼底是凍徹入骨的寒意，五爪金龍的袖口下，手早已經握成了拳頭。
“笙麻和蜜梗草熬在一起，是極好的避孕藥。”
聲音低沉，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沈寂澤麵冷如霜，額頭青筋微微凸起。
他就知道，她向來不會做無謂的事情。
可是鍾博，為什麼會幫她？
是不知道，還是刻意為之？
“鍾博年少有為，雖然是難得的醫術奇才。但是這世間上多醫書孤本上麵的事情，他怕是不知道的。”
“笙麻和蜜梗草熬在一起，是極好的避孕藥。倘若原畫沒有看過那個孤本，怕是也會被隱瞞過去。”
“鍾博說的不錯，蜜梗草的藥性薄，放在湯藥中，沒有什麼作用。不做其效果，相當於蜜餞，添進去不妨事，而且於女身體無礙。”
沈寂澤抿了抿唇，眼底有著遮不住的失望之色：“這件事情，朕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昨晚明明答應過他，再不會想著離開。可是今日，她卻想著如何避孕，如何不要他的孩子……
嗬嗬，他要如何才能讓她知道，他是真的愛她，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走完餘生呢？
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無奈的對著原畫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朕有些累了！”。
嫣然宮書房中，皓月伊聽到鍾博那邊的藥童過來傳話，知道沈寂澤同意在湯藥中加入蜜梗草後，砰砰直跳的心，終於緩緩安靜下來。
她避過了，沈寂澤沒有疑惑。
哪怕她的身調理好了，即便沈寂澤與她親熱，她也不會懷上他的孩子。
珠兒見皓月伊像是大鬆一口氣般，有些不解，好奇地道：“娘娘，您在擔心什麼呢？”
皓月伊微微一愣，她表現的那麼明顯嗎？
珠兒笑了笑，端了剛剛泡好的茶水過來道：“從鍾禦醫離開後，娘娘您便一直出神。”
想了想，珠兒麵頰微紅，笑眯眯地道：“娘娘，您是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一時間懷不上皇子？”
“娘娘，皇上對您的寵愛，可是羨煞了天下人。”珠兒滿臉羨慕道：“皇上現在沒有充實後宮的心思，隻要娘娘您將身調理好了，生下皇子，那些大臣一定不會反對您做皇後的。”
見珠兒看著自己羨慕的神色，皓月伊嘴角露出微微苦澀之意。
她從來沒有期待帝王之愛，從前沒有想著沈寂澤會對自己好，最初的想法，不過是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與相愛的人過一生。
可是後來當父王母後慘死在自己的眼前，她就隻有一個信念。
那就是，報仇雪恨……
如果可以，與一個真心實意疼愛她的人，在她累了的時候，可以借一個肩膀讓她靠著。
名利富貴，帝王寵愛。
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如今她錯了一步便無法再回頭了……
如果從一開始，她的父王母後沒有慘死，南郡國沒有一夜之間滅亡，如果她最初遇到的讓人便是沈寂澤的話，或許她早已經心動，可是那隻是如果。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有些事情，無法選擇，亦無法重來……
微微抬眸，皓月伊看著天邊淡淡的浮雲，輕輕搖了搖頭。
見已經到了午時，而外麵久久沒有傳來腳步聲，皓月伊隨意疑惑，但是並未多想。
她擔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心情大好的她沒有讓珠兒去問外麵的侍衛，沈寂澤怎麼沒有回來。
笑了笑，皓月伊看著珠兒道：“皇上那邊怕是有事，今日應該不會過來了，不用候著了，直接上飯菜吧。”
珠兒看了看時辰，覺得確實不早了，這個時候還沒有看到無情的影，應該是還有事吧。
珠兒轉身往香爐裏重新放上熏香，隨即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飄蕩在房間裏。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皓月伊的眉頭快速蹙了起來，視線淩厲地落在珠兒身上，聲音有些冷意：“珠兒，有一件事情本宮想問你。”
意識到皓月伊情緒的異樣，珠兒也愣了一下，但是隨即又恢複到了鎮定，“娘娘，您有什麼事情？”
盯著珠兒淡定自若的神態，皓月伊問道：“昨晚本宮記得與皇上回到寢殿之前是你守在房間裏的，你在房間裏點的香是什麼香？”
珠兒急忙解釋道：“娘娘，這隻是普通的安神香，隻會讓人安然入睡，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眯了眯眼，皓月伊蹙起了淡淡的遠山眉說道：“珠兒，自打本宮進宮以來你便跟在本宮身邊，這時間也不久了，一直以來本宮都把你當做自己人，隻是有些事情本宮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珠兒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有些木然。
停頓了一下，皓月伊又繼續說道：“昨夜是怎麼回事，本宮知道你一定心知肚明。你昨夜在本宮寢殿裏點的應該不是什麼安神入睡的安神香吧？到底是誰指使你將安神香偷換成了‘怡情香’？”
扯了扯唇角，珠兒的聲音依舊恭敬：“奴婢是娘娘的奴婢，所做的一切自然是為了娘娘好。娘娘進宮這麼久了，皇上雖然對娘娘的寵愛不斷，可娘娘卻依舊沒有懷上皇上的孩子，為了保住娘娘的地位，所以奴婢不得已才這麼做。還望娘娘寬恕。”
嘴角微微抽搐，這樣也叫為了她好？
姑且不論珠兒到底是誰的人，隻是這樣對她，讓她心中升起陣陣怒意。
“難道你這樣做是為了本宮好？”皓月伊神色冷然，雙眸冰冷。
珠兒快速快速跪了下去，不過麵上並無太多惶恐之色：“娘娘每次與皇上歡好之後，都會偷偷的喝下‘息子湯’。奴婢並不認為奴婢哪裏做錯，奴婢所做，全是分內之事！”
皓月伊抿了抿嘴，一揮手：“珠兒，念在你我主仆之情，以後不要在內殿侍候了，我身邊有婉兒侍候就夠了。”
珠兒皺著眉頭，聲音依舊淡淡：“奴婢遵命。”
說罷，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