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琉國慈寧宮內“太後,您這是怎麼了?”常嬤嬤見太後長籲短歎,有些精神不振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
太後手裏拿著那把已經有些陳舊的長命鎖,感歎道:“翼兒已經成家了,可是錦修這個孩子……唉,哀家知道這麼多年,他還是不原諒哀家。”
常嬤嬤陪在太後身邊也十幾年了,自然之道太後說的是何事,所以安慰道:“太後,您也別難過了,五王爺是您的孩子,血濃於水,民間有句俗語,母子之間沒有隔夜的仇……奴婢想,五王爺一定會理解您的。”
太後無奈道:“常嬤嬤,你跟著哀家的時間也不短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見到錦修對哀家的態度有過好轉嗎?雖然說,先皇剩下的就這麼幾個皇子,錦修是我唯一的兒子,可是如果他有翼兒一半的懂事,這該多好!”
常嬤嬤貼心的倒了一杯茶放在太後手邊,“太後,您為何不把真相告訴五王爺呢?興許您說了,他才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哪!”
太後蒼老的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嗬嗬,你以為過去這麼多年,我們母子之間的心結能這麼容易解開嗎?哀家記得這幾個孩子小的時候,翼兒因為她母妃早逝,所以一直由哀家撫養,錦修那個時候還小,他們兩個便一直喜歡在哀家身邊鬧來鬧去,每天晚上都要哀家陪著才能入睡,他們已經長大了,嗬嗬,現在已經不需要哀家了……哀家老了,老了啊。”
太後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副雷厲風行,威嚴嚴厲的樣子,如今卻流露出一個被兒子誤解多年的母親的脆弱,常嬤嬤也有些動容,“五王爺是您身上掉下的肉,奴婢想王爺心裏也是惦記著您的!”
太後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思緒飄回了多年前……
先皇在世時,除了一些身份低位不得寵的妃子之外,先皇的後宮裏位高權重的隻有四個女人……那就是還是皇後的何太後,何太後的妹妹洛妃,以及那個一直不能生育所以領養了冰月公主的靈太妃,還有那個讓先皇南下時便一見鍾情帶回宮的和太妃,也就是沈寂澤的母親……
因為何太後年輕時是丞相之女,所以便在先皇為太子的時候嫁給先皇為太子妃……之後先皇登記,何太後便理所應當的成了皇後……隻是,後宮佳麗三千,天下美人無數,她又怎能將帝王的心隻留在自己身上呢?
後來,各色各樣的美人進宮伴駕,看著比她更年輕,更貌美的新人,她的心裏自然是不滿的,嫉妒的,可是在作為一個女人的同時,她還是一國皇後,母儀天下的典範,所以即使心裏恨得要死,臉上也要掛著高貴典雅的微笑,表現出雍容大度的樣子……
靈太妃一生無子,所以對何太後造不成威脅,而何太後的妹妹洛妃當時頗得聖寵,後來誕下皇子也就是沈鴻翼,那時沈錦修還沒有出世,母憑子貴,因為擔心洛妃給先皇吹枕邊風,蠱惑先皇立沈鴻翼為太子,所以何太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了洛妃……即使洛妃是她的親生妹妹,可是這個後宮裏,若想要登上權力的頂峰,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親情?愛情?嗬嗬,在這個後宮裏隻是奢侈品罷了……
洛妃的死,竟然查不到一點任何蛛絲馬跡……病狀就像得了一場傷寒,表麵看雖並無大礙,可是幾日之內卻足夠耗的人油盡燈枯……
洛妃死後,先皇傷心之時何太後一直悉心照料,並且細心體貼的主動提出要撫養妹妹的孩子,隻有幾歲的沈鴻翼……麵對如此溫柔賢惠的何太後,先皇自然又高看幾分……
之後,先皇下江南時,帶回來一個身份不明的民間女子,並且直接被封為後宮地位頗高的“和妃”……先皇的這舉動當時震驚了前朝後宮,很多人不解為何這個民間的女子會讓先皇如此看重……
年輕時的和太妃雖然不是那種像皓月伊一樣的絕世美女,可也是生得一幅端莊清麗的模樣……洛妃死後,先皇看重的便是這位和太妃……
一開始作為皇後的何太後很是不解,如果說先皇對和太妃隻是一時興起,可是卻也不見和太妃受到冷落;如果說先皇看中了和太妃小家碧玉的清秀,可是這後宮之中比和太妃清雅秀麗的不計其數……後來,時間久了,何太後便明白了,先皇可能喜歡和太妃那種與世無爭,淡然清雅的氣質……
和太妃自從進宮以來,安分守禮,很少走出自己的宮殿,隻是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隻是這樣一個風輕雲淡的女子依舊隻能被鎖在這深宮大院裏度過一生……
一次偶然的機會,何太後見到了先皇書房裏的一幅畫,畫麵上一個穿著一襲白衣的女子,姿容端莊美麗,雲鬢半偏,一副慵懶的模樣。最動人心魄的是那一雙眼睛,清澈如水,燦若繁星……
畫的下方,一首題著一首小詩:“唯見今年春草生愛客情懷有古風沐年光景那能久雪風一半半春風”
畫麵中的女子何太後雖然不曾見過,可是卻又有幾分熟悉之感……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會是誰呢?
突然,眼前一亮,原來被先皇從民間帶回來的和太妃與畫中的女子有幾分相似,可是也僅僅隻有三分罷了……和太妃美則美矣,卻少了畫中人的靈氣……
畫裏的女子美而不妖,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嚐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
何太後的身子猛然一頓,嗬嗬,“唯愛沐雪”……原來,這是一首藏頭詩……
原來畫中的女子名為“沐雪”……可是,沐雪,沐雪……為何聽著熟悉卻又陌生呢?腦海裏根本不記得先皇曾認識一個叫做“沐雪”的女子……
偷偷的找人將先皇的畫做了一個臨摹,何太後私底下派人去查這個叫做“沐雪”的女子……果然不負所望,當親信告知何太後畫中的女子竟然是南郡國的王後蘇沐雪的時候,聰明的何太後自然明白,怪不得先皇下江南時將和太妃帶了回來,並且執意要封為妃子,原來先皇想在和太妃身上找到那個女人的影子……可惜,隻有三分相似的和太妃也隻是一個可憐的替代品……
嗬嗬,但也正是憑著三分的相似,和太妃得到了先皇的眷顧,並且生下了兒子沈寂澤……幾年後由於當時何太後後宮獨秀卻還沒有孩子,又擔心有人會加害自己的兒子,所以無心後宮之爭的和太妃便私底下找到何太後,要將兒子過繼到何太後名下,並且當著先皇的麵表明態度,太子之位一定是何太後所出。
這樣一來,僅僅三歲的沈寂澤便成了何太後的“兒子”,所以如果沈寂澤出了什麼意外,那不容置疑的就會怪罪到何太後身上了……巧的是一年之後何太後便懷了沈錦修……
隨著三個皇子長大,漸漸成人,先皇的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可是卻遲遲沒有立太子……皇後所生的嫡子為太子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先皇在臨終時頒布的遺詔卻讓人大跌眼鏡……竟然是和太妃之子,沈寂澤……
這樣的結果,有人震驚有人憤怒,有人不解有人發愁……
震驚的人是沈寂澤……沈寂澤本無心於皇位,因為他的性子跟和太妃有些相似,就是雲淡風輕,無心朝野,所以這樣的結果讓他意外……
憤怒的人是沈錦修,因為作為先皇的嫡子,那個位置本該是自己的,當滿懷希望落空時,他便一腔憤恨,恨他的父皇,恨他的母後,恨命運對自己的不公……當他找到何太後表示不滿時,他的母後當時隻是一味的安慰他……所以此後,他發誓要奪回那個位置……
不解的人是沈鴻翼,按照常理皇位是沈錦修的,可是結果卻是比自己小幾歲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沈寂澤,他不能理解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說皇位不屬於嫡子,那麼自己是不是應該也有機會呢?
發愁的人是沈寂澤的母親,和太妃……這個與世無爭的女人,隻是意外的被下江南的先皇看中便入宮為妃……一入宮門深四海,宮裏的生活不是她向往的,她還是喜歡從前那蓮葉泛舟的日子……千方百計的想讓兒子離著那個位置遠一些,可是依舊躲不過這場爭鬥……是天意弄人?還是人為……
這件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大概隻有已故的先皇和當時一直在先皇病床前上衣不解帶的何太後知道吧……
當時先皇雖纏綿於病榻,可是意識卻非常清醒……何太後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可先皇心裏的太子之位卻是沈寂澤……而當時何太後的弟弟有謀逆之心,並且證據確鑿,依罪來說,應當滿門抄斬……
先皇當時給了何太後兩個選擇,要不放棄太子之位,何家謀逆之罪輕則處理;要不就除了何太後,沈錦修之外,何家滿門抄斬……
陷於兩難的何太後很是糾結,眼看太子之位觸手可及,可是卻沒想到自己的弟弟背地裏竟然有謀逆之心……最終,何太後放棄了沈錦修的太子之位,保住了何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
那麼多人的性命都在她的一念之間,她不得不慎重考慮,如果選擇皇位,那麼何家上下被處斬自然不必說,可是即使沈錦修登基之後,作為何家的一半身份,還會背著一世罵名……所以,放棄皇位實屬無奈,卻也不得已的做法……
先皇對於何家謀逆之事,確實給了何太後麵子,收回了何家大大小小的所有權利,何太後的父親何丞相卸任後回歸故裏,而何太後的弟弟也被發配到了邊疆……
雖然邊疆條件艱苦,可是隻要保住了性命,受點罪又算的了什麼呢……
她不隻是一個母親,她身上還背負了何家的榮辱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