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鳳求凰

在一座亭子裏,一身白衣,玄紋雲袖的精靈般的秦慕楓低垂著眼瞼,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裏。修長而白皙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撥弄著絕弦琴琴弦,長長的睫毛在那清雅的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給原本溫和的臉龐增添了幾分妖媚。人隨音動,就這樣一直彈著那首《鳳求凰》。偶爾雙眼忽閃而逝的某中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此音與人,一同令人沉醉。

忽然間,秦慕楓聽到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簫聲傳來,與自己的琴音和在一起竟是如此和諧,如此完美……

秦慕楓緩緩抬起頭去尋找那簫聲的來源,隻見不遠處的皓月伊手拿著玉簫正望著自己。一襲白色的曳地長裙,白衣如雪。清麗秀雅,神色間卻冰冷淡漠,當真潔若冰雪,卻也是冷若冰雪,實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皓月伊輕移蓮步,緩緩來到秦慕楓身邊,繼續吹.簫和著秦慕楓的琴音。

月光打在皓月伊身上,渡上一層淡淡的光暈。秦慕楓卻被那片耀眼的美麗所震撼,他微抬起頭,神色寧靜而安詳,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手指繼續撥動著琴弦,動作自然而瀟灑,那樣優雅無雙。

玉簫,白衣,皓月伊靜靜的吹著笛,輕風帶起衣袂飄飛,如臨凡仙子。兩人均是白衣如雪,站在一起搭配成一副絕美的畫卷……

萬籟俱寂的夜晚,連蟬噪鳥啼都驀然的消失,但是蝶翅惹動的微風卻仍然在空中蕩漾,風裏帶著淡淡的木葉的香氣。在微微流動的、帶著木葉香的空氣裏,所有流逝的時光,忽然間,仿佛就在那絕美的琴音和低回盤旋的簫聲間起起落落,那是美的讓人屏息的樂曲……

這一曲《鳳求凰》,如大鵬淩風而起飛騰千裏,如靈鳥之引吭高歌,這一曲的似水柔情似乎在訴說一個纏綿悱惻的故事……沒有了榮華,沒有炫麗,也不要緊,隻願讓相愛的兩個人白頭偕老,隻羨鴛鴦不羨仙,無論天之涯,抑或地之角,隻求兩人能相依相偎,追求那夢寐中的海枯石爛,追隨那可謂的天荒地老……

一曲終罷,秦慕楓與皓月伊相視一笑,如此默契仿佛這不是兩人的第一次琴簫合奏……

秦慕楓放下手中的琴,起身來到皓月伊身邊:“一起走走?”

皓月伊點點頭。

兩人並沒有走很遠,見皓月伊穿的有些少,秦慕楓極體貼的脫了外袍給她穿上。

皓月伊沒有拒絕,她向來不矯揉造作,這會確實有些冷,便領了秦慕楓的憐香惜玉之情。

“時間過的真快,你都已經來到這裏一個月了。”皓月伊輕輕歎道。

秦慕楓點頭,抬起頭看著滿天星辰。這裏的星空與皇城一樣,蒼穹無窮無極,而人是那麼的渺小。

皓月伊看了秦慕楓一眼,溫柔的問:“有心事?”

秦慕楓皺了皺眉頭,又輕輕搖搖頭:“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打算明日走。”

聽到秦慕楓的話,皓月伊有些瞠目結舌。不過仔細想一下,他並不屬於這裏,這個人總是要離開的。

自嘲的笑了笑,皓月伊微微側頭看向秦慕楓,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秦慕楓忙開口道:“我會回來的。”

星空下,眉目如畫的秦慕楓麵帶微笑,眼底的溫柔笑意任誰看了都會不自覺的淪陷。

注意到皓月伊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臉上,秦慕楓疑惑的看著她問:“怎麼了?”

皓月伊連忙搖搖頭,笑了笑說:“沒事。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要去皇城,早些休息。”

秦慕楓看了看星辰,又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皓月伊,笑了笑點頭:“好。”

似乎怕皓月伊擔心自己不回來,秦慕楓對著已經轉身往回走的皓月伊說:“伊伊,我會回來找你的。”

皓月伊聽到了他的話,腳下步子微微一頓,這是他第一如此親昵的喊她,但是卻並沒有回頭。聲音有些軟軟糯糯,含著笑意:“我知道。”

秦慕楓看著她的背影,眼底神色溫暖如初:“絕弦琴明天會讓流蘇給你送過去,等我回來。”

據說絕弦琴乃千年奇琴,由伏羲采用南海之墨玉和北極之地的冰蠶雪絲製成,遇火不化,遇水不腐,其聲音如之音。相傳,彈奏此琴的人若是感動了附在絕弦琴裏的琴神,便會與心愛之人相攜白首。

皓月伊沒有再說話,而是微微停頓下來,再回頭看了他一眼。她還清晰的記得,那天從小溪邊發現秦慕楓時,那把絕弦琴被他背在身後。命在旦夕都不願丟掉的琴,可以看出對他是多麼重要。可是,他竟然把絕弦給了自己。

皓月伊眉頭微微皺起,而他也正向她這邊望來。

溫潤如玉的秦慕楓站在星空下,群星閃爍,星光燦爛,卻抵不過他眼底的那一抹清亮如水暖意。

霎那,芳華。

皓月伊回到自己的房間,回想起這一個月與秦慕楓相處的點點滴滴,思緒萬千。

秦慕楓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有關他的身份,而她從見他第一眼開始便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不會簡單,那遍布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足以致命,若不是他堅強的毅力支撐下去,她也不會在小溪邊發現他。恍如天人的俊顏,氣度不凡,一向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她知道他最喜歡的顏色是白色,喜歡白色的發帶,白色的錦袍;他喜歡佩戴內含竹香的香包,所以身上總是會有淡淡的竹香;他喜歡在陽光下淡淡的望著她微笑,目光清澈如水;夜深人靜時,他習慣一個人去不遠處的涼亭內獨自彈琴,表情落寞而悲傷……她不了解他,或者是毫不了解他……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性格?是那表麵的淡然還是骨子裏的憂傷孤寂?

他從來沒有主動告訴過自己有關他的一切,她總是想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男子若是想讓自己知道的話,總會有一天告訴自己的,所以他不說她也不問……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兩個人已經相處了一個月,而明天他竟然要走了……想到這裏,皓月伊心裏便有些失落,有少許難過……

她還沒來得及真正了解他,他就像一陣風一樣就要離開,抓不住,握不到,留不下……腦海裏一遍遍重現著那首兩人合奏的《鳳求凰》,皓月伊的心裏有些亂……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她,在大仇未報之前不應該留戀於兒女之情,可是她隻是一個女子,一個國破家亡的弱女子,她也想“遇一人白首,擇一城終老”,過尋常人家簡單而幸福的生活,可是她不能……她特殊的身份注定她這一生都不會平凡,而她的使命還未完成……

秦慕楓望著皓月伊遠去的背影,心裏竟不知為何生出一絲絲眷戀不舍。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自己的身份,因為他隻是想以普通人的身份過一種平凡的生活,沒有勾心頭角,沒有阿諛奉承,他隻是想拋開了自己王爺的身份與她正常相處……

而他也知道這樣一個有著傾國傾城之色,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清雅無雙的高貴氣質的女子,又有些神秘,也必定不是一個簡單的農家女子。身邊的丫鬟機靈可愛,而那位和藹可親的高嬤嬤也不會是粗野農婦,可見她必定是大家閨秀的小姐。隻是小姐會選擇生活在這清苦的小村莊裏,也許是有不能說的苦衷吧……他將那把比自己生命更為重要的絕弦琴留給她,像是無聲的承諾在告訴她,他一定會回來找她的……那首《鳳求凰》,是兩人無意之間合奏的……他相信,聰慧如她,她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