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代嫁

血色黃昏,一抹殘陽沉入地平線,浩瀚無邊的大漠彌漫著滾滾黃沙,一陣陣清脆的駝鈴聲響起,一隻長長的迎親隊伍緩緩前行。

狂風席卷著亂石,吹得人睜不開眼,走在前麵的幾個宮人舉著的儀仗已在手中搖搖晃晃。突然,馬受驚了一般嘶鳴起來,像脫靶的箭一樣失去控製。

突發的狀況車夫來不及控製,受驚的馬飛一般的帶著馬車狂奔起來,車中本來靜坐的女子因馬車的失控受到了驚嚇,花容月色的臉慘白起來,身子隨著慣性向前倒去,“小姐,小心!”身旁的侍女流蘇忙扶著麵帶白紗的女子,將女子扶回馬車內的軟墊上。

扶著流蘇的手,女子坐下後低低喚道:“流蘇,看看這是怎麼了?”流蘇掀開卷簾,發現車夫已經不知何時滾落到路邊,馬車已經離開隊伍有一段距離。流蘇急忙轉回身回答:“小姐,馬失控了,武少將正騎馬趕過來,您不要擔心!”

話未說完,一道黑影快速躍到眼前,隻見那人左手抓住馬鬃,右手一按馬背,雙腳一蹬,又騰身飛上馬背,揚起手中的馬鞭向馬頭一攔,這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馬嘶鳴了幾聲便安靜下來。

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女子不安的心稍稍放下,揚起蔥白玉手輕輕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衫。“郡主受驚了,臣護主不力,請郡主責罰”。

流蘇聞聲撩開半邊卷簾,隻見露出一張五官輪廓分明的臉,男子低垂著眼瞼,恭敬地單膝跪地,繡著大片牡丹的紫繡衣袍雖因剛才製馬的原因下擺有些髒,卻依舊掩不住少年的綽綽風姿。

“武少將不必自責,一路上幸好有將軍的護送,將軍對本郡主有恩,本郡主若責罰將軍則於情於理不合,武將軍快快請起。”女子軟軟動聽的聲音傳來,少年低聲道:“多謝郡主。”

起身抬頭,匆忙的一眼,少年那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快到捉不到的驚豔,馬車中的女子著了一身深藍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致的梅花白玉簪綰起,淡上鉛華。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雖白紗遮麵,可露出的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如一汪清泉一樣清澈,好像有一種魔力,使人情不自禁的沉淪。

卷簾落下,少年回過神來轉身牽著馬按照原路往回走,平靜的心湖中蕩起一圈圈莫名的漣漪。

不知何時,流蘇端了一盤點心放在女子手旁,輕輕說:“小姐,您吃點一品糕吧,這是出宮前高嬤嬤塞給我的,她老人家知道您最喜歡吃一品糕了,所以讓我給小姐帶著。一路上您吃不好睡不好,奴婢看著也心疼。”

女子輕輕托起一塊糕點,金黃色小巧的糕點躺在女子纖纖玉手中,宛如一輪明月。手輕輕放下,細柳之眉微微蹙起,望著盤子裏的糕點微歎道:“難為高嬤嬤了,這些年還好有高嬤嬤照顧我,否則當年我早已死在那場動亂中。此去一別,不知何年再見。前方是福是禍還未知曉,流蘇,你不該跟著我的。”

“小姐,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流蘇慌忙跪下,秀氣的小臉淚光閃閃,聲音哽咽起來:“流蘇從小無父無母,流落街頭行乞,若非小姐救下流蘇,流蘇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小姐對流蘇的大恩大德,流蘇一輩子無以回報,流蘇願意一輩子跟著小姐,小姐去哪裏流蘇就去哪裏……”。

女子扶起泣不成聲的流蘇,柔聲道:“傻流蘇,我是去大琉國和親的,你跟著我會很危險的。”

流蘇連連搖頭,抓著女子的手急忙說:“不不,正因為危險,所以我更要跟小姐一起去。小姐放心,我絕不會給小姐惹麻煩的。”

女子用手指輕點了一下流蘇的額頭,嗤笑道:“你啊,那麼笨,不怕麻煩惹你,就怕你惹麻煩呢。那麼大的姑娘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啊,快擦擦臉,等會讓你心儀的武少將看到了,還不笑話你?”說罷,從袖口裏抽出一條繡著火紅楓葉的絲帕塞到流蘇手裏。

一聽到郡主提到武將軍,流蘇連忙胡亂的擦了眼淚,紅紅的小臉露出一絲羞澀,轉過身背對著女子低聲嘟囔著:“小姐就會拿奴婢開玩笑,奴婢身份低微,怎敢妄想……”

女子淺笑著將流蘇拉過來,用銀筷夾起一塊一品糕放在流蘇嘴邊,柔柔的說:“我的好流蘇,不生氣了啊,來,嚐嚐嬤嬤做的糕點,嬤嬤做的糕點可是月璃國王宮最厲害的廚子都比不上的哦。”

禁不住美食的誘惑,流蘇別扭的轉過身佯裝生氣,月牙般的眼睛卻直直盯著一品糕,含糊不清的說“那……看在嬤嬤的份上,我就勉強原諒小姐了。”說罷一口將一品糕吞進嘴裏,酥脆的一品糕甜而不膩,皮如薄紙,流蘇兩腮被糕點塞得鼓鼓的,嘴角沾著殘屑的樣子甚是可愛。

意識到了身邊人的安靜,流蘇停止了往嘴裏塞糕點,放下手中的一品糕,流蘇抬起頭便望到了女子略帶憂傷的眼睛,那雙美麗靈動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哀傷也感染了流蘇,流蘇紅著眼睛垂下頭小聲的說道:“小姐,本不應該是你去大琉國和親的,若不是為了救王爺,你就不會答應皇後……”。

淡淡的聲音打斷了流蘇的話“好了,流蘇,事已至此,我們已別無選擇,你對我的心意我都知道,隻是我們到了大琉國要萬事小心,大琉國不比月璃國,以後要謹言慎行,萬萬不可出錯。”

流蘇揚起小臉微微點頭,一旁的女子望著似懂非懂的流蘇,白紗下的絕世容顏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雖然前途一片渺茫,但是至少她不是一個人,還有流蘇陪著。

殘陽的血色已經褪去,星子如稀鬆的雨點,點綴於漆黑的天幕,一輪冰月當空掛。撩起卷簾的女子,半倚在窗邊,望著浩瀚無際的天邊,幽幽歎道:“一上玉關道,天涯去不歸。”

輕輕放下卷簾,皓月伊柔聲喚流蘇拿來絕弦,輕撫摸著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把琴放平,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著,十分流暢。靈動的指尖傳出宛然動聽的曲子,有節奏,宛如之音。伴隨著古琴,婉轉又有些哀愁的歌聲緩緩流出。

「綠紗裙,白羽扇,珍珠簾開明月滿,長驅赤火入珠簾。無窮大漠,似霧非霧,似煙非煙。靜夜思,驅不散,風聲細碎燭影亂,相思濃時心轉淡,一天青輝,浮光照入水晶鏈,意綿綿。心有相思弦,指纖纖,衷曲複牽連。從來良宵短,隻恨青絲長,青絲長。多牽伴,坐看月中天。」

過了許久,結束了這首曲子的彈奏,緩緩站起拿出隨身攜帶的繡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絕弦琴,眼神露出滿滿就像深情,就像深深望著一個愛人,多情的眸子寫滿濃濃的思念……

腦海中又一次出現了那個白衣似雪,溫潤如玉的男子。想起了最後一次相見的場景,朦朧的月色,一攏白衣,玄紋雲袖,席地而坐,他低垂著眼臉,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裏,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長長的睫毛在那心型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偶爾抬起的頭,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隻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中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隻是那一眼,便足夠使她沉淪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