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是兄妹，不允許分開。”千仞回道，“這是規矩，沒人可以違抗。”
“分開會怎樣？”穆輕輕問。
“分開……那就意味著有人背叛，既然背叛就得死。”千仞說得波瀾不驚，可穆輕輕聽著卻不寒而栗。
穆輕輕不作評價畢竟這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她隻是個外人罷了。
“落落的城就是那座黑色的。”千仞指著前麵一座顏色最暗黑的牆道。
“我還以為那座金粉色是她的城堡呢。”穆輕輕很詫異地道，“她不是你們兄妹七人中，唯一的女孩子嗎？”
“金粉色是……是老二的。”千仞的臉色也不自然，似乎有點尷尬。
穆輕輕目瞪口呆，問：“你……家二弟的審美還挺……挺獨特的。”
穆輕輕很難想象，什麼樣的男孩子，會喜歡粉色係。
那粉色泛著淡淡的金光，看起來又溫柔又耀眼，其實很好看，但一想到對方是男人，就覺得哪兒怪怪的。
千仞咳嗽了兩聲，避開了這個話題，道：“落落喜歡暗黑的顏色，平日裏穿的紅色也是偏暗紅的，你應該發現了。”
“是哦，落落不是那種喜歡粉嫩顏色的女孩子，但依然很可愛。”穆輕輕笑著道。
“喜歡粉嫩顏色的，非得是女孩子嗎？”
這時候從粉色城堡裏跳出來了一個人，落在了穆輕輕麵前。
穆輕輕定睛一看，發現這人長相真是太過妖豔陰柔了，雖然明顯可以判斷對方是個男人，因為有喉結，但他穿著打扮，比女人還要精致。
臉上似乎還畫了妝，一雙桃花眼，勾勒出嫵媚的眼線，看著更讓人醉了。
“您……您好，您是落落的二哥吧？我是落落和千仞大哥的朋友，我叫穆輕輕。”穆輕輕忙收斂了自己的眼神，怕惹對方不快，趕緊自我介紹。
落落的二哥打量了一番穆輕輕，道：“長得倒是還不錯，可惜品味不怎麼樣，一個女人家，打扮得這樣隨意粗糙，嘖嘖……真是可惜了爹媽給的這張臉。”
穆輕輕竟然被鄙視了。
她的打扮怎麼了？從來也沒有人說過她打扮不好看啊。
隻是在野人部落裏，她也沒有精力拾掇自己，在媚娘那兒，她也極盡低調，擔心搶了媚娘的風頭。
可是她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不是很好麼？
怎麼就對不起爹媽給的這張臉了？
“瞧瞧這衣裳，既不能展現身段，顏色也不夠襯膚色，你適合穿月白色，最好帶些薄紗的廣袖流仙裙，再輸個流雲髻，保證比現在要美個百倍，而且……怎麼一點妝容都不化，女孩子家家的，不化妝就出門見客，太過失禮了吧？”
落落二哥繼續批評穆輕輕，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反正沒一樣能入他的法眼。
穆輕輕聽得是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千仞咳嗽了幾聲，對他道：“夠了，對客人不要這樣無禮。”
“我哪兒有無禮，我是在提醒她，女人家該精致一點，活得那麼粗糙，將來沒男人要，我可是為她好。”落落二哥不以為然道。
千仞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般愛好打扮，你回去折騰你的，別管人家的事兒。”
“哼，大哥，不是我說你，你也是一樣，粗魯蠻橫，難怪一把年紀了，還是沒人喜歡你，老光棍一個，懂什麼啊？這位姑娘，你可別聽我大哥的，他隻會害了你。”
穆輕輕哭笑不得。
“閉嘴！”千仞沉聲道，“再胡言亂語，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哎呦，我好怕呀，我身上隨便一樣東西，打壞了你都賠不起的。”
千仞歎了一口氣，對穆輕輕道：“我們走，不必理他。”
穆輕輕衝老二歉然一笑，然後跟著千仞走了。
“姑娘，你要討教穿著打扮的事兒，可以來找我，我肯定能給你打扮得美美的，我叫千水，要記住哦！”千歲衝穆輕輕拋了個媚眼。
穆輕輕差點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家夥也太“特立獨行”了，實在讓人吃不消啊。
千仞帶穆輕輕走出好遠，才對穆輕輕解釋道：“我二弟這個人就是這樣，誰也拿他沒辦法，你別介意。”
“沒……沒關係，他挺有個性的，男人……男人喜歡打扮也不是罪過。”穆輕輕勉強自己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反正她隻是來做客，而且對方也不是她哥哥，怕什麼的？
千仞笑了一下，道：“你沒被嚇到就好，以後見到他躲著點兒就是了。”
穆輕輕點點頭，笑容有點勉強。
千仞帶她進了落落的城堡，落落正趴在一張巨大的軟墊上，紅色與黑色的墊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又十分的和諧。
落落的城堡，幾乎都是這種紅與黑的配色。
很難想象，一個外表如此可愛嬌俏的小姑娘，會喜歡這樣暗黑的色係。
但落落卻又十分適合這樣的色彩。
她個性古靈精怪，帶著幾分魔性，但又不失善良熱情，很招人喜歡。
穆輕輕主動開口喊道：“落落，我來了。”
落落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
千仞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過去找落落。
穆輕輕這才上前去，對落落好聲好氣地道：“落落，別不開心嘛，我師父從前教我做了幾樣點心，很好吃哦，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落落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道：“吃龍肉也吃不下了。”
“為什麼啊？”穆輕輕問，“落落，對於不能改變的事情，就不要去多想了，如果有一點希望能夠改變，那就全力以赴去爭取，最要不得的就是自暴自棄。”
“你不會明白的，我已經活了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個小孩子的模樣，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你想著一輩子都是個十歲小孩的樣子，你會高興嗎？”落落轉過頭看著她，神情依然落寞傷感。
穆輕輕把她拉起來，捧著她的臉，說：“落落就算是十歲的小姑娘模樣，也是最最漂亮的小姑娘。”
落落掰開穆輕輕的手，難過地道：“你不會懂的，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大哥……你陪她到處走走，熟悉一下我們修羅城，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
千仞點頭，道：“那晚飯的時候我來喊你。”
“好。”落落情緒不高地應了一聲。
穆輕輕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隻好跟著千仞離開了。
“落落為什麼會長不大？”穆輕輕不解地問，“你們兄弟六個，應該都是正常人，怎麼就她會這樣呢？”
“落落還在娘胎裏的時候，我們的娘遭受到了外敵攻擊，她是在娘親死後，才被爹從娘的肚子裏救出來的。”
千仞說起這件事，臉色特別陰沉，周圍的氣壓似乎都降低了。
穆輕輕大為驚駭。
“落落也受到了重創，幾乎沒辦法存活，我們以為她肯定要死了，但這時候夢魘侵入了她的身體，保住了她的命，但同時又把她當成了宿主，一直寄生在她體內。夢魘需要大量的靈力才能壓製，否則它在成長的過程中，一定會侵蝕宿主的身體，直到將宿主毀滅。”
“爹為了保住落落，就封印了夢魘，夢魘不會成長，落落也就停止了成長，一千多年，才勉強長到這麼大，但這對她也不是壞事，這說明夢魘也沒有成長，她至少還能活著，還能像正常人一樣修煉，隻分出少許靈力給夢魘，保證夢魘不滅就可以。”
千仞的話，讓穆輕輕陷入沉思。
“所以落落和夢魘是共生關係？她們……沒辦法分離嗎？”穆輕輕問。
千仞搖搖頭。
“分離的話，落落也會死的，那天她忽然發狂的樣子，你記得嗎？”千仞問。
穆輕輕點頭，道：“記得，很多光從她身體裏飛出來，她好像失去了自我意識一樣。”
“那些光就是夢魘，她釋放了體內的夢魘，夢魘具有強大的毀滅力，她釋放的不過是一點點夢魘之力，就有如此巨大的毀滅力，如果她徹底釋放夢魘，她自己也會同時被摧毀，夢魘造成的毀滅力量，可能會給修羅島帶來劫難。”
千仞表情沉重。
“落落如果不維持現狀，就會同時讓夢魘繼續成長，直到有一天，爹留下的封印無法封住夢魘，落落要麼淪為夢魘的容器，失去自我意識，要麼就隻能被毀滅，無論哪一種，都是我們不想要見到的結果。”
千仞還是很心疼這唯一的妹妹。
穆輕輕忽然也好心疼落落，難怪她這麼悲傷。
“落落的命也真苦，一出生就沒有娘親了，自己還遇到了這樣倒黴的事情。”穆輕輕傷感道。
千仞微微抬起頭看著天，聲音有些沙啞。
“夢魘是娘親留給落落的，因為她還是希望落落活下去，所以拚了最後一口氣，釋放了夢魘。如果沒有夢魘，就沒有落落，可能我們兄弟六個也一起死了。”
千仞苦笑，那天的記憶，成了他們一家人的噩夢。
“夢魘……究竟是什麼？”穆輕輕問，“怎麼會有如此威力？”
“是什麼？具體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不是人，不是獸，它像是一團氣，一團最邪惡最讓人恐懼的氣，為毀滅而生。”千仞道。
穆輕輕無法理解。
“上古時期，夢魘就已經橫行修羅島，聽說是上古之神封印了夢魘，將之封印在了佛主舍利裏，後來我們的娘親無意中得到了這顆舍利。就一直戴著，正因為這顆舍利，才招來了大禍。”
“他們都以為是寶貝，所以拚命要搶，我們一家人東躲西藏，卻還是沒有辦法擺脫奪寶之人。那時候我們都還小，能力不足，爹要保護我們這麼多人，娘親又有身孕，真正是窮途末路。”
千仞也經曆過最艱難的時期，想到一家人那時候的慘痛經曆，就沉痛無比。
“那為什麼不把舍利放棄了呢？”穆輕輕問，“人總是比那些身外之物更要緊。”
千仞迷茫地看著穆輕輕。
“如果我娘放棄了舍利，那可能現在修羅島已經不存在了。”千仞道，“那些人奪取了舍利，恐怕從此永無寧日。”
“我娘一直想要毀滅舍利，毀滅裏麵封印的夢魘，可始終沒能做到。”
“而且，就算放棄了，那些奪寶的人也不會放過我們一家子的，他們奪去了寶貝，也擔心被別人搶，自然要把知情的人都殺了。”
千仞滿眼的冷漠。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永無止境的殺戮和鮮血，強者才有資格生存。”
“你不殺人，就有人殺你。”
穆輕輕又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爹帶著我們繼續逃亡，我們兄弟六人迅速成長起來，為了保護妹妹，為了替娘親複仇，我們殺了很多人，成為了現在的修羅七煞。”
“這座修羅城，是我們親手建立的，爹和娘就葬在城中央，而我們就在這裏住了下來，我們相依為命，發誓守護好妹妹，修羅七煞，七個人，一條命。”
千仞終於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似乎還有手足相守，也是一種值得慶幸的事情。
“那你們的父母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安慰的，雖然沒辦法陪伴你們了，但至少你們都還好好地活著，隻有落落……落落很無辜。”穆輕輕歎息道。
“所以才一直寵著她，爹在的時候就很寵愛她，有時候脾氣很差，有時候很任性，不過她還是繼承了娘親的善良，沒有變成小惡魔。”千仞笑著道。
穆輕輕也露出溫暖的笑意，道：“落落是個好孩子，大概是因為不得不一直維持著現在的樣子，所以偶爾才會發脾氣。擱誰身上，誰都會有不順心的時候，她能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說起來，落落和蒙州倒是同病相憐。
隻是落落長得好看，蒙州那時候可是醜的讓人害怕。
“複生丹，也沒有辦法讓落落長大吧？”穆輕輕問，“蒙州就是吃了複生丹才變成後來那個樣子的。”
“因為夢魘的關係，她不是長不大，而是不能長大，夢魘要是繼續長大，落落就控製不住它了。”千仞搖搖頭，表示行不通。
穆輕輕道：“要是能把夢魘從落落身體裏剝離，又同時保證落落不會因為和夢魘分離而有生命之憂就好了。”
“這顯然還做不到，我們一直在試圖想辦法，可惜這麼多年也找不到好方法。”千仞歎息一聲，深感無力。
穆輕輕把這件事給記在心上了，若是有一天能找到好方法，她一定會來幫落落擺脫困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