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笑嘻嘻跟王媒婆打了招呼，眼珠子一個勁兒往馬車上瞟。
“呀，這馬車可真好看呀，真不愧是大戶人家。”
王媒婆擺出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樣子，“那可不，不是我說，這年頭存金存銀都沒有存糧來得踏實。”
“以梁家在鎮上的家底，連縣太爺都得禮讓三分。”
“是是是！”老太婆連連點頭，“那，梁家的姑娘呢？車都停穩了，她咋還不下來？”
眼瞧著老太婆伸手就要去撩車簾，王媒婆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
“慌啥！不懂規矩。”
“梁小姐身嬌體貴的，坐了一路的車累得慌，得先歇歇。”
一句話說得老兩口都滿臉不解。
老太婆忍著手背的疼痛後退兩步，湊到蘇老頭子耳邊嘀咕道。
“坐車有啥累的？咱們還頂著大太陽站了這麼久呢。”
“這鎮上的姑娘也太金貴了些。”
“噓，別亂說話。”蘇老爺子雖然也不理解，但為了不給梁施施留下壞印象，隻能警告自己老伴兒，“富貴人家規矩多，咱就再等等。”
吱吱——！
知了叫個沒完沒了，正午的太陽灼熱燙人，饒是莊稼戶皮糙肉厚也不會在這個時辰出來走動。
村子裏的人都回家躲太陽去了，村口隻剩下蘇家老宅的三個人和王媒婆傻站著。
沒一會兒，老太婆就出了一身的汗，頭發黏黏糊糊地粘在脖子上難受的緊。
她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子，小聲詢問王媒婆。
“這梁姑娘還沒休息好嗎？該不會是睡過去了吧？要不你上去叫一聲？”
王媒婆也被曬得麵色通紅，踩在地麵的腳底板都在發燙。
但她知道梁施施這是在給老蘇家的人下馬威，隻能耐著性子陪著。
“再等等。”
反倒是蘇老四回過神來，“爹，娘，你們在這等一下。”說完一溜煙兒地就往回跑。
老兩口追了兩步追不上，隻能耐著性子等在原地。
就在老太婆快要被太陽曬暈過去的時候，蘇老四終於重新回到了村口。
看著他手裏拿著的傘和竹筒，老太婆歡喜地叫出聲來。
“還是我兒體貼，曉得他老娘曬不得太陽，專門回去給我拿傘拿水。”
然而當她伸出手去接的時候，蘇老四卻直接無視了她的存在，徑直來到了馬車旁。
“梁小姐一路遠道而來辛苦了，請先喝些水吧。”
兩根纖纖玉指將車簾挑開一條縫隙，梁施施看著蘇老四那張俊俏的麵容，總算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倒也不算太笨。”
然而她卻沒有接對方遞過來的竹筒，反而將手邊擺放的涼茶一飲而盡。
“走吧。”
在她發話之後，坐在前室的丫鬟恭敬地將車簾挑開。
眾人這才看到了梁施施的真麵目。
膚白貌美，身姿豐腴，頭上插著兩支純金打造的發簪，衣衫也是鎮上最好的成衣店裏購置的白玉蘭散花紗衣。
蘇老四以前看過一眼，光是這身衣服都得十幾兩銀子，抵得上老蘇家大半年的開支了。
“梁小姐，太陽曬得很，請用傘。”
他諂媚地把家裏唯一一把油紙傘遞上去，梁施施微微一笑卻不接，反倒是身邊的丫鬟上前道謝。
“多謝蘇公子。”
趁著撐傘的時間，梁施施將蘇老四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
正如王媒婆所言的那樣，雖然是莊稼漢出身，但卻生了副好皮囊。
個子高挑，臉也長得俊俏，再加上對方刻意營造出的書卷氣，倒是符合她的審美標準。
現在唯一需要核實的就是老蘇家的經濟情況。
雖說她的確喜歡漂亮男人，但也不能下嫁給窮鬼。
要不是王媒婆說老蘇家已經算得上是乾村數一數二的大戶，她也不會同意來這麼一趟。
“麻煩蘇公子帶路。”
丫鬟微微欠身，不著痕跡地走到了自家小姐和蘇老四的中間，同時仔細地留意著後者的行為習慣。
比如走路的姿態，說話的神情，身上的氣味等等。
這些都是可以審核一個人是否富足的標準，窮人是裝不出來的。
等梁施施和蘇老四都走出一段距離了，留在原地的老太婆才回過神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嘟囔著啐道。
“搞了半天不是給我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噓！可別瞎說！”王媒婆一個眼刀飛了過去，嚴厲地警告道，“人家梁小姐隻是來你家做客的，又沒說非要嫁給你們。”
“事關人家清譽，你胡講八講傳出去，小心梁家人找你麻煩。”
一聽這話，蘇老爺子趕忙伸手捂住了自家老太婆的嘴巴。
“不亂講，她就是一時嘴快。”
老太婆把對方的手拍開，心裏的怒火已經衝到了腦門上，要不是想著事關一家人未來的富貴，她都要張口罵人了。
許是瞧出了她的不甘心，王媒婆冷笑了一聲提醒道。
“人家可是梁家的女兒，想跟她議親的人從乾村排到鎮上。你要是現在就覺得委屈了，我勸你趁早放棄。”
“否則真等他們成了親，你這個當婆婆的還有的氣受。”
聽她這麼一說，老太婆又變了臉色。
“哪兒能呢！”
“她一個小女娃，我能跟她生氣？”
王媒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最好如此。”
“我看梁小姐那意思，似乎是瞧上你們家老四的樣貌了。現在就等著去你家坐坐，看看家境。”
“隻要能跟你們說的情況差不離，我就敢去跟梁家的老爺夫人提親。”
“我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梁家小姐請出來的，你們待會兒可得大方些，別給我丟臉。”
蘇老爺子連忙保證，“那不能！家裏瓜子花生都準備好了的，老四還特意去買了隻老母雞，就等著梁小姐來了下鍋呢。”
老太婆更是拍著胸脯炫耀道：“我家孫女在鎮上開麵館了，可掙錢！”
“為了這次議親，我們特意把家裏的一間屋子推倒了重新蓋，用的都是好材料！那屋裏的家具，都是我家老二親手打的。”
“等梁小姐嫁過來，直接住新屋。”
王媒婆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這事真能談成，你們就算是翻了身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王媒婆的功勞。”
“不能忘！”蘇老爺子咧著嘴直笑，“兩個孩子成親的時候，您得坐主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