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後，隻有依稀的月光穿透樹林，四周時不時傳出奇奇怪怪的聲響。
像蟲子，又像齧齒類東西，仔細聽聽，甚至覺得像野狼。
“你不是乾村人，是住在山裏的獵戶嗎？”
蘇思水隨手撿了隻木棍當拐杖慢慢走，男人也不催促，始終保持著領先兩步的距離。
無需火把照明，他就能輕鬆看清地形，避開障礙。
“嗯。”
蘇思水打量著男人寬厚的背影，試探性問道。
“你剛才不許我進樹林，是因為這裏是你的地盤？”
“不是。”
“那是為啥？”
男人沉默寡言，蘇思水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這裏很危險。”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挖了很多陷阱。”
蘇思水深感意外，她還以為對方是想獨占黑樹林。
“那我非要進來呢？”
領路的男人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回頭。
“你不害怕？”
蘇思水看了眼周圍，“天黑之後是挺嚇人的，但白天還好。”
“這裏有不少獵物，說不定還有藥草，隻要不掉進你挖的陷阱，收獲應該會很不錯。”
聽到她這麼說，男人更疑惑了，即便是隔著麵具，也能察覺到他眉頭皺在了一起。
“可是黑樹林鬧妖。”
蘇思水輕笑出聲，“鬧妖的話，你怎麼活得好好的？”
“難道妖怪吃人還挑嘴，不喜歡你的味道？”
男人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你不怕妖怪，也不怕我嗎？”
夜風習習，吹動四周的樹林。
一簇月光剛好穿透枝葉，灑在男人身上。
高大的身軀如同一隻黑熊，再加上木質的麵具遮擋了樣貌，乍眼一看還真有點像山精野怪。
然而蘇思水對上他的視線，卻發現對方雖然眼中透著濃濃的疑惑，但底色卻是純粹的清澈。
“不怕。”
“你如果真有歹心，剛才發現我的時候就不會出手相救，況且你還願意送我回家。”
“所以，你是好人。”
男人瞳孔輕縮，視線在蘇思水身上停頓了片刻才收回。
“隨你。”
……
來的時候跑了兩刻鍾，回去卻走了小半個時辰。
等蘇思水看到黑樹林的邊緣時，月亮已經掛在正當空了。
“水兒！”
“水兒你在哪兒？”
蘇思水依稀聽到了李氏的聲音，不由心中一喜。
“是我娘！”
“她來找我了！”
她加快步伐朝樹林邊緣走去，同時朗聲回應道。
“娘！我在這裏！”
李氏聽到樹林裏傳出的聲音，顧不上害怕，舉著火把迎了上來。
“水兒！”
母女兩人見麵，李氏眼眶紅紅，儼然一副哭過的模樣。
“水兒，你怎麼跑到樹林裏麵去了？真是嚇死娘了！”
蘇思水拄著拐杖，一臉心虛地解釋。
“娘，對不起。”
“我從村長家回來的時候看到一隻野兔，一時高興就追著進了樹林，後來不小心崴了腳。”
李氏聽她這麼說，慶幸過後又忍不住埋怨。
“娘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黑樹林鬧妖，千萬不能進的！”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呢？”
蘇思水嘟嘴，“爹臥病在床，咱家隻有一口白飯，連野菜也沒挖到幾株。”
“我如果能抓到野兔，爹娘就有肉吃了。”
李氏抹了把眼淚，把蘇思水摟在懷裏。
“隻要你好好的，爹娘一輩子不吃肉也沒啥。”
“快跟娘回去，你爹肯定等急了。”
蘇思水牽住李氏的手，這才想起送自己回來的麵具男，趕忙往後看。
然而樹林中已經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水兒，你在看啥？”
蘇思水把湧到舌尖的話咽了回去，“沒啥，娘，咱回家吧。”
……
……
回到小院，得知蘇思水追著野兔進了黑樹林，蘇長貴也忍不住教訓了兩句。
但蘇思水隻要一說腳痛，夫妻二人就舍不得再責備，反而催著她回房休息去了。
等到第二天大早，蘇思水是被李氏的尖叫聲吵醒的。
她穿上外套，單腳蹦著來到院子裏。
“娘，咋了？”
李氏臉色發白，指著掛在樹上的野雞驚呼。
“這，這是哪裏來的雞？”
蘇思水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發現家門口的歪脖子樹上吊著一隻野雞，樣子瞧著十分眼熟。
想到昨晚那個送自己回家的男人，蘇思水勾了勾唇。
這個人未免老實過頭了，自己都說了不用賠償，他還是把野雞送來了。
昨晚天太黑，看得不真切。
今天仔細看，才發現這野雞大得離譜，少說得有十斤。
這用靈泉水燉一鍋，可不得香掉舌頭！
“呀，這不是我的雞嘛。”
“快快，給我取下來！”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蘇思水的暢想。
她抬頭一看，就瞧見蘇老大出現在小院門外。
李氏詫異，“大哥，你咋來了？”
蘇老大滿心滿眼都是野雞，說話間已經準備挽衣袖爬樹。
“我剛好路過，順道來看看你們。”
眼瞧著對方想霸占自家的獵物，蘇思水笑著揭穿道。
“大伯既然是路過，憑啥說這雞是你的？”
蘇老大爬樹的動作一頓，不悅地看過來。
“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
“反正我聽到了，這不是你家的。”
蘇思水嗤笑，“既然是你的雞，咋不拿回你家，幹嘛掛咱家門口？”
蘇老大被問得噎住，愣了一瞬才反問。
“咋，你不信？我可是你大伯，你敢懷疑長輩！”
蘇思水雙手抱胸，“要讓我信，好歹得有證據吧。”
“大伯，你說雞是你獵的，那就說說看，你是咋抓到的，在哪兒抓的，用的啥工具？”
蘇老大轉了轉眼珠，“我昨晚在村口抓到的，用的套繩。”
“我是怕半夜拿回家吵醒你爺奶，才隨手找了棵樹掛起來。當時沒注意看，原來是你家門口。”
這種拙劣的假話，聽得李氏都蹙起了眉頭。
“大哥，這雞明明就不是你的，你咋還撒謊呢。”
蘇老大也清楚她們也不會相信，但卻死咬著不鬆口。
“少廢話，趕緊讓開，我還得抓緊時間把雞拿回去燉了。”
蘇思水撿起一塊石頭扔過去，擦著蘇老大的臉砸在了樹上。
“別碰我的東西。”
蘇老大嚇了一跳，氣急敗壞吼道。
“你瘋了，敢用石頭打你大伯！”
蘇思水冷下臉來，“我說了，別碰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