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想到她會這般對我,大抵是找到了親生女兒後,就覺得我是多餘的了吧。
我怔怔的呆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蘇嶸生出麵和稀泥:“媽,你最近天天躺在醫院裏,心情不好也屬正常,我們能理解。但瀾清其實也沒說錯什麼,你們一人各讓一步就別負氣了。”
沒想到我媽卻一點都不領情,反而更為生氣的說:“你別叫我媽,我也沒有像她這種自私自利的女兒!”
蘇嶸生還想說什麼,但卻被我打斷了:“你當然沒有我這種女兒,因為你已經找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了,自然不願意再對一個養女付出感情!”
她可能沒料到我會知道這一切,一臉震驚之色的看著我。
我以為她會說點什麼,但她卻什麼都沒說。我當即寒了心,一邊抱起子奚一邊說:“我這個養女既然礙你的眼,那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了,你讓你的親生女兒來照顧你吧。當然了,你把我養大肯定也好了很多精力和金錢,這兩年來幫我帶小孩也挺累的,我也不會忘了這恩情,以後我會每月給你打生活費的。”
我說完抱著子奚就走出了病房,在走進電梯時蘇嶸生抱著子遇追了上來。他攔住電梯的門不讓它合上:“她畢竟是你媽,你現在就這樣走了也不合適。要不然我帶著兩孩子去給Lucy買點吃的,你再去陪陪她?”
我搖頭:“算了,我們都需要冷靜,反正我們也要在昆城待幾天,明天再來吧。”
當晚,韋一和請我們吃合適孩子們口味的廣州菜,吃飯時蘇嶸生和沉子明通過電話,但沉子明說他在外地出差,要好幾天後才回來。
掛完電話後蘇嶸生有些惆悵的說:“人生不走到最後一步,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大學時曾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和沉子明、趙毅走散,以為我們兄弟三個能好一輩子,但結果卻是隻好了一陣子。”
我也說:“我也以為我和我媽要做一輩子母女的,所以以前有再多的不快我都會默默消化掉,可是今時今日我才知道我們的母女情也很脆弱,說不好時候就斷了。”
韋一和尷尬的咳了幾聲:“你們這兩夫妻還真是心有靈犀啊,連負能量都這麼同步!今天可是你們領證的好日子,能不能開開心心的慶祝一下了?”
蘇嶸生搭住我的肩:“我和我老婆這叫做負負得正,這可是我們第一個紀念日,當然得好好慶祝了。”
語畢,他又問服務員要了一瓶紅酒。我往他們的高腳杯倒了一些後,三人碰杯後我抬起瓶子就猛喝起來。
蘇嶸生讓我慢點喝,我趁換氣時交代他:“我今晚不醉不歸,但因為要照顧孩子,所以你不能再喝了。”
那晚我的確醉得厲害,好像是直接醉倒在餐桌上了,等酒醒後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睡在床上了。
我一眼就認出這是韋一和的家,因為我之前就住過這裏。我叫了蘇嶸生和子遇、子奚幾聲,但卻無人應我,我隻好撐著又疼又暈的腦袋下了床。
我把窗簾拉開,這才注意到外麵下起了大雪,雪把小區的樹木和地麵都鋪上了一層白色。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拉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門一開,就看到客廳的電視正在放動畫片,子奚和子遇一邊吃著旺仔小饅頭一邊看電視,而韋一和則在一旁辦公。
“小家夥們,動畫片好看嗎?”
小家夥們被電視所吸引,回頭叫了我一聲媽媽後又繼續看電視了。韋一和放下手裏的平板,朝我走了過來:“醒了?有沒有很難受?”
我歎了聲氣兒,揉著太陽穴說:“頭疼。”
他起身:“你昨晚紅的白的都沒少喝,不疼才怪呢!不過我做好了醒酒湯了,但應該冷了,我去熱一下端來給你,你先坐著休息會兒。”
“謝謝,不過蘇嶸生呢?”
韋一和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和我說實話。但最終還是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據說是去找蘇啟明了。”
“找蘇啟明?”
“恩。”韋一和點點頭:“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他們堂兄弟之間的過節很大,總有要硬碰硬的時候。但大哥出門前說今天隻是去會會他,肯定會沒事兒的。”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畢竟從桐縣來昆市的路上,我們就聊過這一話題了,我相信他有分寸,而蘇啟明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針對他。
喝了韋一和準備的醒酒湯,又吃了幾顆緩解疼痛的藥後,我的精神要好了一些。想到我那躺在醫院裏的媽媽,我還是決定再去看她一趟。
韋一和看我們要出門,卻說:“大哥早上出門前交代過,讓你在家裏帶著小家夥們休息,等他回來後再一起去醫院。”
我想了想,給蘇嶸生打了電話,但他並沒接,估計是不方便。我便給他發了條短信,告知他我現在就去醫院,有事的話隨時電話聯係。
韋一和見我堅持要出門,便穿上外套說送我們去醫院。
考慮到雪大路滑,而他今天也不打算去公司,我便沒再推辭。在醫院門口的超市裏,我給我媽買了厚棉襪、毛拖鞋和大棉衣,付款後拎著進了病房。
我進去時,我媽和向丹窕正在聊著什麼,看起來氣氛還不錯。子遇率先跑了進去叫了聲外婆後,我媽往門口瞥了一眼,然後整張臉的表情都變得極為不對勁兒了。
向丹窕起身往旁邊挪了挪,衝著韋一和說:“韋總來啦。”
她們倆都無視了我,韋一和大概也意識到這氣氛的尷尬,便笑著說:“嫂子要過來看你們,我順路就送她和兩個小家夥過來了。”
“嫂子?”向丹窕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你和嶸生不是還沒領證的嗎?”
向丹窕的話有點打探的味道,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韋一和就搶先說:“已經領了,昨晚我大哥還說要策劃一個浪漫又溫馨的婚禮,讓嫂子美美麗麗的嫁給他。”
向丹窕笑得有點僵:“是嗎?那恭喜你們了。”
我沒接向丹窕的話,而我媽也沒正眼看我。我作為晚輩,昨晚在衝動的情況下說出那些話也實屬不當,我便拿出襪子想給我媽穿上:“媽,今天的氣溫很低的,還下了大雪,你穿上襪子吧,會暖和一些。”
我說著就去掀被子,但她把腳縮了縮:“丹丹已經買了給我了。”
我放在被子上的手,尷尬的縮了縮:“那行吧,這雙就留著你換洗。”
她沒再說話,我雖然知道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她畢竟是養育我長大的人,我也不可能在知道這一真相後就對她毫無感情。我也意識到昨天沒打包她的東西有些過分,便想先問問她,若她願意和我們去上海,那我們就再回一趟桐縣,把她的物品也打包寄往上海。
“對了,你還需要幾天才能出院?我昨天已經把孩子們的東西都打包寄往上海了,出院後我們把你一並接過去。”
我媽搖了搖頭:“我就不和你們去上海了,子遇和子奚都長大了,來年開春就可以念幼兒園了,你們找個保姆好生帶他們吧。”
我下意識的看了向丹窕一眼:“之前不是說好一起去上海的嗎?怎麼現在又不去了?”
“你既然已經知道丹丹是我女兒的事,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當年在嫁給你爸爸前,我到昆市打過工。年少無知時談了場戀愛,懷孕後卻慘遭拋棄,我不敢打胎也不敢告訴家人,隻好在生下丹丹後丟到了孤兒院門口……”
我媽說著擦起了眼淚:“兩年後我認識了你爸,他是個老實人,對我挺不錯的。我嫁給他四年,都沒能懷上孩子,他也沒嫌棄我。後來我主動和他坦白我曾生育過的事情,覺得可能是那次生育後沒做好月子落下了病根。你爸也挺包容我的,就說不能生也沒關係,主動提出去孤兒院裏接回丹丹……”
向丹窕在聽到我媽說這些事情時,也紅了眼眶。我抿著唇,平息著心裏的激動:“那後來呢?”
“後來你爸開著貨車帶我來昆市,路上的時候還與蘇嶸生爸媽的車相撞了……”
“等等……”我打斷她:“你不是說你與我爸是運送貨,才來昆市的嗎?”
我媽用紙巾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未婚生女的事我這輩子隻對你爸說過,為了名聲我們便以運貨物來掩人耳目的。但沒想到路上會與別人的車相撞,還會受人威脅恐嚇,最糟糕的是到了孤兒院後院長說丹丹已經被人領養了,而且出於保護,還不能告訴我們領養人的地址和名字。”
她說著拉過丹丹的手,很內疚自責的說:“丹丹,是媽媽對不起你,但現在我們母女團聚了,我就算是做牛做馬也要彌補虧欠你的東西!”
我媽說著悲慟大哭,向丹窕雖然流了淚,但我卻感受不到她眼淚的分量。
後來等她們平複了心情後,我才問出我最在意的事情:“那我呢?我是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