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碩終於忍不住了,歇斯底裏的喊道:“瘋子,你是一個瘋子!”
肅清笑了笑,他不想跟納蘭碩爭執什麼,他隻是要個答案,那就是貞媛心到底是誰。
納蘭碩坐在地上喃喃著,忽然抬頭笑了笑:“所以,七弟,你來質問我,是為了什麼?”
“關於貞媛心的事情。”肅清很執著的回道。
“貞媛心……本宮不認識,隻是在黃山之行去祭天的時候,見過她一次,後來又聽說,她是一個聖女,就這些。”納蘭碩幹脆說了實話。
肅清眉頭微微一皺,貞媛心是聖女,在黃山祭天,他對這些東西完全沒有印象,許是那個時候,他還很小。
肅清笑了笑,問道:“作為交換,我該給你做點什麼?”
“讓本宮離開冷宮,給本宮自由,如何?”納蘭碩的目光灼灼,如暗夜裏的老鼠的目光。
肅清沉默了一下,站起身來,歎息了一聲道:“成交。”
說罷便轉身準備離開,坐在地上的納蘭碩心中一喜,又追問道:“何時?”
“盡快。”
納蘭碩不再追問,隻是自顧自的坐下,心中滿滿的都是喜悅,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終於可以自由了。
肅清回到了景陽宮,想到今日這個小小的收獲,真想此時此刻和喬涼瑾分享,他望著屋頂,笑了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
遠在花瑾閣的喬涼瑾,總覺得今日心神不寧,總是隱隱有種哀傷的感覺,托著腮坐在桌子邊上,也不去逗弄小豹子,也不去追著羽笙罵來罵去。
羽笙似乎有些不習慣,隻著了一個肚兜,站在喬涼瑾的麵前,笑嘻嘻的說道:“主子,你今天怎麼不罵我啊。”
喬涼瑾的心裏忽然又是痛了一痛,她擺擺手道:“別鬧,姐姐心裏不舒服的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一陣一陣的痛。”
瞧見粉黛正在熨燙自己的裙子,便問道:“紫煙驅送她弟弟上學,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呀。”
粉黛點頭,有點小埋怨的說道:“是啊,好歹寫封信也行啊,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聽到喬涼瑾和粉黛的對話,羽笙有些奇怪的望了一眼喬涼瑾,一雙狐狸眼裏,忽然微微的泛起了金色的光,隨即便消失在了低頭的一瞬間。
喬涼瑾悶聲的歎息了一聲說道:“女大不中留啊,哪天,粉黛你若是嫁人了,若藍也嫁人了,那我就孤零零的了。”
粉黛小臉羞紅,啐了一口喬涼瑾道:“小姐盡胡說。”
喬涼瑾指了指門外的阿白和阿寬笑道:“你瞧,院子裏就有現成的兩個人,阿白活潑,阿寬沉穩,但是都很喜歡你啊,粉黛,你打算怎麼辦呢?”
粉黛將手中的活兒放在一旁,雙手捧著臉頰,有些生氣的說道:“小姐,是不是要奴婢羞愧而死啊?”
喬涼瑾原本笑著打趣,聽到粉黛說了一個“死”字,心裏好像挨了一記悶棍,她忽然無法笑出來,扯著嘴角,硬生生的說道:“真是奇怪,今日心裏怎麼都不舒服,我去躺躺。”
粉黛連忙收拾好了衣服,將床鋪鋪好,將燭火熄了幾隻後,笑道:“小姐,好好休息,明日聽說水將軍家裏的女兒要來,還有一些名門之後都要來見見郡主您呢。”
喬涼瑾哀嚎了一聲,用被子捂住了臉,搖頭道:“不見不見,明日我要去見見那個狀元郎啊!”
粉黛隻是抿嘴一笑,一隻手抱著小豹子,一隻手拉著羽笙離開了房間。
喬涼瑾總覺得心裏有石頭壓著,怎麼呼吸都不順暢的樣子,她翻來覆去,不停的調息體內的真氣,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感覺到心裏不再沉悶了,這才睡去。
這一夜,喬涼瑾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夢見自己走在一團團的紅花當中,她彎下腰,仔細的瞧著那些花,脫口而出:“原來是彼岸花啊。”那些花兒似乎能聽懂她的話,竟然都在紛紛搖曳,像是在點頭。
喬涼瑾緩緩的順著河邊走著,她望著河對麵,霧氣很大,她什麼也看不清楚,隻顧著看河對麵,卻忘了看腳底下的她,竟然被絆在了地上,她驚呼了一聲,卻看見掌心有一個長長的傷口,血液爭先恐後的落在了彼岸花和一個白色的物件上。
喬涼瑾包紮起了傷口,仔細一瞧,才發現自己跌倒在了一個骨骸上,自己的掌心應該是按在了骨骸的肋骨上,那肋骨戳破了自己的掌心。
喬涼瑾連忙從骨骸上爬起來,雙手合十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原本想要繼續前行,回眸望了望那骨骸,歎息了一聲:“也罷,你我有緣,不能讓你暴屍荒野。”
回到了骨骸旁邊,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挖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坑,將那骨骸仔仔細細的收入了坑裏,又細細的掩埋好了,這才又雙手合十道:“不管你前世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管後世我們還會不會遇見,但望你能有個善終。”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那個骨骸,繼續踏在彼岸花上,順著河邊繼續前行著。
一直看到了一個擺渡船,喬涼瑾連連招手,那船漸漸的靠近了岸邊,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站在船頭望著喬涼瑾,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道:“姑娘,這船你不能坐。”
喬涼瑾看見船艙內有幾個人影,不僅叉著腰說道:“為什麼我不可以坐?我也有銀子呢。”
那老頭卻撚著胡須哈哈笑道:“姑娘,你就算是真金白銀,也做不得這個船的。”
喬涼瑾正要和那老頭爭辯,身後傳來了紫煙的怯生生的聲音:“小姐……你怎麼在這裏?”
喬涼瑾一怔,轉身,望著紫煙,紫煙和平日一樣,穿著紫色的衣服,隻是臉色有些蒼白,手中牽著臉色同樣蒼白的弟弟。
她想都未想,衝過去,便將紫煙抱在了懷裏,狠狠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像再鬆開,就此生再也無法見麵了。
“紫煙,我很想你,很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喬涼瑾抱著紫煙,在她的耳邊問道。
懷裏的紫煙身子微微的有些顫抖。
喬涼瑾鬆開了紫煙,抓著她的雙肩,低頭看了看她牽著的小男孩,笑道:“要好好上學,知道嗎?”
再次抬眸,卻看見紫煙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從眼眶裏滑落,喬涼瑾忍不住的又是一陣心痛,道:“哭什麼啊哭,別哭,不吉利,咱們隻是送弟弟去上學而已,我等你回來呀,我還要給你和陸離大叔牽線呢,她人雖然有些木訥……”
“姑娘,快上船啦。”身後那個船上的老頭的聲音傳入了喬涼瑾的耳中。
她一怔,四處望了望,沒有其他人在,隻有她和紫煙,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驚喜的問道:“老人家,你是說,我可以上傳去對麵看看,是嗎?”
那老人家居然指著她搖頭道:“你身後的那個姑娘,該上船了。”
喬涼瑾的大腦忽然在運轉著,彼岸花,看不見對岸的河……還有自己不可以踏上的船,她忽地轉頭,望著紫煙,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她,忽然莞爾一笑,讓出了位置,拍了拍紫煙的肩膀,柔聲說道:“一直都在給你添麻煩,想要報答你,卻好像沒有機會了。”
紫煙頓時潸然淚下,她拉著喬涼瑾的手,輕輕的擦拭著眼角的淚,張了幾次口,卻早已經泣不成聲了。
喬涼瑾輕輕的推了一把紫煙,擺了擺手,笑道:“或許我們還會有機會再見。”
紫煙往前走了幾步,回眸看著眼神迷離的站在原地的喬涼瑾,忽然轉身跪在了地上,重重的叩首道:“小姐一定要為紫煙報仇。”說罷起身拉著弟弟頭也不回的上了船。
喬涼瑾原地站著,雙手垂放在兩邊,望著那船隻漸漸的遠了,她的雙拳漸漸的握緊,再握緊,指甲深深的掐入了掌心中,她不覺得痛,隻是望著那河麵,一直到船隻消失在大霧中。
喬涼瑾終於慢慢的合上了雙眼,兩行清淚滾滾而落。
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個冰涼的舌頭在舔舐著她的麵頰,她輕輕的推開了那個毛絨絨的腦袋,輕聲埋怨道:“幸運,你不該在這個屋裏。”
那小豹子根本不管不顧,執著的啃著喬涼瑾的手指,喬涼瑾歎息了一聲,坐起身,將小豹子放在了地上,這才瞥見羽笙正盤腿坐在美人榻上,她慵懶的招了招手,道:“羽笙,你來。”
羽笙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雙眸閃過了金色的光芒,他沒有動身,問道:“怎麼了,主子?”
“彼岸花,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花,是嗎?”
羽笙聽到喬涼瑾的問話,閉上了雙眸,淡然的回道:“沒去過,不清楚。”
“嗯?你說謊。”喬涼瑾的聲音有些固執。
羽笙沒有理會他,他半夜就感覺到了她的離魂,所以一直都守在她的身旁,他生怕會有陌生的靈魂進入她的身體,替換那個瘋狂瀟灑的她,隻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感受到她的悲傷低落,也是讓他極其痛苦的事情。
喬涼瑾等了半天,想要那個羽笙活潑調皮的回答自己的問題,然而這個問題如石沉大海一般,她抬眸看著美人榻上的羽笙,安靜的打坐,雙目微閉,和平時修煉的時候無差別,可是就是給她一種他在躲避她的問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