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過是個婢賤的丫頭,打了就打了,我是長輩,你的丫頭沒教導好,我出手教訓下有什麼不值當的?”
“長輩?”劉稻香譏笑,劉芷蓉見她如此反應,心下很不安。
“嘿,你大概還不知吧,爺爺今兒早上說了,祖母不配當我們這些孝子賢孫們的長輩,令我等以後不必再去給她請安,不必再喚她母親又或是祖母,你可知,爺爺這般吩咐意味著什麼?你當真要逼得自己走投無路麼?”
劉稻香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不再說話。
“哼,那有如何?打都打了還能怎樣,再說了,不過是個婢賤的丫頭罷了,就算我爹在這裏,也不會說我什麼的。”
劉芷蓉心下惴惴不安,若自家爹真這般說了,就意味著自己的娘親當真被削了權,傳到自家公公婆婆的耳裏,她的處境隻怕更不妙。
她到此時,才有心思細想,這一想,不由又驚出一身冷汗。
劉稻香淡定地站在那裏,看她的臉色變來變去,十分有趣,笑得也越發歡快了:“凡事隻求一個理兒,你不占理,你還想賴了此帳,爺爺事兒多,這種小事我們自不該去打擾他才對,要知道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要多體諒他,多孝順他才是。”
劉芷蓉點頭,隻要劉稻香不鬧到她爹跟前,這事兒就能水過無痕,再說,不就是打了這死丫頭的貼身婢女一頓麼,有什麼了不起,即便她那短命鬼奶奶是平妻了,也改不了庶出的身份。
劉芷蓉身為嫡女有著自己根深蒂固的驕傲。
偏生劉稻香一家子除了她這個後世來,又靠著金手指賺錢多多,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該算嫡出還是庶出的,她家人也沒有其它反應,因為,在鄉下,壓根兒就沒有這說法,兒女不都一樣嗎?關鍵還是要自己有本事。
劉芷蓉強忍心中的怒火,勉強堆起難看的笑容,強逼自己和顏悅色的道:“稻香侄女,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那丫頭先前我不知是你的丫頭,打也打了,要不,叫人去請了郎中來看看,給她抓幾帖藥吃了?”
劉稻香拿你是傻子的眼神看劉芷蓉,又指了指呆愣愣的春暖:“都已經被你們打得爹娘都認不出了,就這麼打發她了?瞧她這張臉被揍得,將來她怎麼嫁人,好好的一姑娘家被你們嚇傻了不說,還被你們揍殘了。”
春暖頓時戲精上身,嚎啕大哭,傷心欲絕,聞者落淚:“哇,我不活了,被人打成這樣子,將來可怎麼活啊?你們別攔著我,還不如讓我一頭撞死了來得清靜。”
青梅正費勁的拉著尋死覓活的春暖,道:“姑娘,這事定不能就這麼算了,春暖不能白白挨打。”
“可不,二姑奶奶家世顯赫,想來會給個妥當的說法。”這是春嬌還嫌不夠亂呢。
劉芷蓉傻眼了,她呆呆的看著披頭散發的春暖,那還叫臉嗎?
她不禁懷疑,先前她的丫頭、婆子們有下這麼狠的手嗎?
她回頭看向自己帶來的人,不是她們更傷得重些麼?
到現在一個個都直不起腰來,哼哼嘰嘰個不停。
“二姑姑,其實呢,我很好說話的。”劉稻香一臉猥瑣地伸出兩個指頭撚了撚,做了個給錢好消災的動作。
一側的張桂花已經捂臉看向天上,她肯定是在做夢,自家閨女竟如此的......
“十兩,我賞她十兩,權當打發叫花子了。”被滅了氣焰的劉芷蓉,沒有了囂張的本錢。
態度也緩和了不少。
劉稻香嗤笑道:“你說誰是叫花子呢,都害了我丫頭一輩子,還要賴賬,當真是打發叫花子,這個數,一兩都不能少。”
她伸出左手食指,朝劉芷蓉晃了晃。
“什麼,一百兩?”劉芷蓉驚呼,在劉稻香輕視的眼神中,她又改了口:“一百兩就一百兩,誰沒這個小錢來著。”
果真是土豪啊,活該挨宰。
劉稻香暗中咂咂舌,這才晃悠悠地走到劉芷蓉跟前,離她僅一步之遙,用隻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一百兩?二姑姑可真夠大方呢,我這丫頭被打破了相,你說,她的一輩子隻值一百兩?要不,我去向你家婆婆請教一下,是不是我帶人去李府打砸一番,也隻需要一百兩即可擺平?”
“你威脅我?”劉芷蓉的眼神如同利劍,狠狠的刺向劉稻香。
“啊,我有嗎?二姑姑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你很會做事,想必是你的婆婆教得好,我不過是去請教而已。”劉稻香一點都不怵她那眼神,能拿自己怎麼著,咬自己麼?
“你,哼,你身為晚輩竟敢輕視長輩,更是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威脅話來。”劉芷蓉繼續怒視她。
“威脅?二姑姑,我有嗎?”劉稻香依然嘻皮笑臉的答,這一刻,她的笑容如同來自十八層地獄,陰沉得叫人心驚肉跳。
“啊,我就是威脅你了,怎麼著?一千兩,你若不給這個數,我便帶了我的丫頭打上李府。”
對於勳貴世家要遵守的某些規矩,在劉稻香眼裏那都是狗屁。
隻有得了實惠才是最實際。
“你!”劉芷蓉恨得她銀牙咬碎,又拿劉稻香無可奈何。
“你果真是在威脅我,一千兩,哼,你做夢。”
劉稻香被她吼得耳朵生疼,拿手掏了掏左耳,方才笑道:“是不是做夢,要不,等我打上李府你便可知了。”
即然談崩了,她小手一揚,道:“丫頭們,抄家夥,這口惡氣本姑娘憋不住了,走,砸李府的大門去。”
“站住!”眼見劉稻香當真無所顧忌的要帶人去李府鬧事,劉芷蓉心急了。
她娘失寵,爹又對她越來越不喜,丈夫更是被家裏的那狐狸精勾沒了魂,成日隻與那姨娘私混,要不是她當初肚皮爭氣,生下了一兒二女,在李府,她還不知能不能站住腳根。
“二姑姑,要一起走麼?”劉稻香笑得眉眼彎彎。
“一千兩,成交,隻不過有個條件,我娘......這事不能傳出去。”
張桂花看到自家閨女那笑容,就知道她算計人又成功了。
此時,聽到劉芷蓉如此說,忙道:“我答應。”
更何況她公公已說了,對外就說劉老夫人是為娘家大兄贖罪。
劉稻香見自家娘如此說,暗中吐了吐香舌,又道:“啊,即然二姑姑如此大方,有件事還是告訴你吧,聽爺爺說,你舅舅下了大牢,家產被沒收充公,嗯,或許你娘可能,大概,會拿些嫁妝出來貼補你舅舅一家子。”
“什麼?”劉芷蓉的臉色大變。
她舅舅家遭了難,她同樣很難過,因為,她的兩大靠山之一倒了,不過,好在她是劉正信的親閨女,李家不會因為葉家出了事而特意為難她。
但是,若她娘的嫁妝少了,她光想想自己婆婆的臉色,心裏就發怵。
“寶珠,給我回家取一千兩銀票給她。”
劉芷蓉吩咐她的丫頭去跑腿,又對張桂花說:“好弟妹,先前我也是怒急了攻心,心中為我娘擔憂,隻是,我想見見我娘,不知弟妹可否通行一二。”
張桂花看了一旁的織錦一眼,織錦點頭,從懷裏摸出鑰匙來上前去開仁禧堂前廳穿堂的大門。
“二姑子,先前我並不知你前來,隻是待我知道事兒後,隻知你叫人打了我閨女的丫頭,打狗還得看主人,她雖是晚輩,可也是都指揮使的嫡親孫女,我閨女的人,可不是隨便能被人打的,今兒,要不是我閨女念在與你有血脈親情,以她的心性,豈是坑你點銀子就完事了?”
不坑得她哭爹喊娘,劉芷蓉就該燒高香了。
想當初,劉齊氏是怎樣一個狠毒的人,最終被自己的閨女給坑成什麼樣了?
嗯,死了都沒人去給她燒紙錢,真正是可憐,阿彌陀佛!
張桂花思及此,心中又虔誠的念幾句經文。
最近,她跟京城的一些貴夫人們有了往來,聚在一起,說得最多的就是燒香啦,侍佛之類的事。
連帶著,她也受了不少的影響。
劉芷蓉帶著她的另一個丫頭珍珠,匆匆進了仁禧堂。
劉稻香摸了摸小下巴,劉芷菱問:“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道:“想不想跟著去看熱鬧?”
“我不去,我那嫡母最恨人家看她笑話了,會被記恨的,要我說,你還是不要去討這個嫌了,你才坑了二姐一把呢!”
劉稻香覺得挺可惜,剛才,她可不止坑了劉芷蓉一把。
嘿嘿,就是不知劉老夫人會心疼哪一方,是護了她大半輩子的娘家,還是自己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閨女呢?
劉稻香咬咬下唇,戀戀不舍的看著仁禧堂的大門,那一臉可惜的樣兒,連張桂花都快看不下去了。
“閨女,我瞧你很閑,正好,八妹也在,你帶了你八姑姑去我那院裏瞧瞧為她準備的嫁妝,若有不滿意的,正好趁著還有些許日子,還來得及換。”
劉稻香想了想,還是自家八姑姑的嫁妝更重要。
其實,劉芷菱對於張桂花的安排很滿意,比她上頭幾個庶姐陪嫁的嫁妝要好太多。
劉稻香最終還是被劉芷菱笑眯眯地扯走了。
卻說劉芷蓉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頭進了仁禧堂,一路行來人蹤不現,平日裏熱熱鬧鬧,繁花綴錦的仁禧堂,竟從骨子裏散發出一股子蕭瑟。
越過穿堂又行至主廳,並不見她娘的身影,她正疑惑間,隱隱聽到後頭有人似在打罵。
順著聲音的方向又繼續往前,無來由的,劉芷蓉覺得仁禧堂透著一股子陰冷。
她縮了縮肩膀,問一旁的珍珠:“可覺得這裏比前頭更冷?”
珍珠答:“原來不是奴婢想岔了,竟真的很冷,而且,有種透骨的涼。”
她這般一說,劉芷蓉的心裏更加發毛了。
不由加快了腳步,帶著珍珠快速穿過正廳,行至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