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嘴裏,不知是心情還是真的手工切出來的羊肉片本就更好吃,她覺得味道十分不錯,不時,便有一小碗羊肉片下肚,一旁的劉秋香瞧得樂嗬,暗中朝她眨眨眼。
她愛極了二妹妹這般貪吃的可愛樣兒。
也就隻有在吃東西時,她的二妹妹才不會像個小大人似的。
涮羊肉吃得多了,一身都暖烘烘的,劉稻香正準備叫青梅給她沏杯溫茶來,隻覺門口一暗,回頭一瞧,便見一個風流倜儻的少年挑起簾子從外頭進來。
身後還跟著兩個少年,三人魚貫而入,隻見走在前頭的那個少年約莫有十六、七歲,身材頎長,麵如美玉,目若星辰,身著杏色對襟鑲毛窄袖長袍,腰係墨藍祥雲寬邊錦帶,棗紅宮絛雙環扣,烏黑的頭發被一頂二龍搶珠白玉銀冠緊束,襯得他的一頭墨發如同順滑的綢緞。
這人是誰?劉稻香好奇地悄悄打量。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直白,那人朝她這邊看過來,眼裏閃過幾絲詫異,微微愣怔,後頭跟著的一少年輕輕推了他一把:“三哥,怎地不進去了?堵在門口幹啥?”
那少年忙收回目光,眼裏閃過一絲不叫人察覺的慌亂與驚豔,神情自然,嘴角噙笑,說道:“嬸子、叔,侄兒不知家中有客到來。”
此時,滿屋的婆子、丫頭已跪下行大禮,劉稻香心中越發驚疑,這人是誰?
“衛大哥,快些請進。”黃小虎驚喜地喊道,忙起身迎了上去。
原來,這個姓衛的少年是定國侯之子,也是定國侯唯一嫡子。
從黃小虎的介紹中,劉稻香知道了這個俊秀少年名叫衛承賢,與他一道來的兩個少年,左邊那個穿墨綠長袍的是衛承恩,右邊那個最小的叫衛承逸,是衛承賢的旁係堂弟們。
衛承賢不好意思的笑笑,朝黃小虎小聲道:“我不知你家正待客,突然來此到顯得唐突了。”
黃小虎笑答:“無事,無事,是我嶽父母帶著弟弟妹妹們過來小聚,你可用過飯了。”
“我正是來你家蹭飯的,嫂子的手藝十分不錯,比仙又來的飯菜燒得還可口,饞得我不行,這才直接上門來蹭飯了。”
劉稻香在一旁聽得抿嘴直笑,覺得這少年有點意思,原以為是貴人,真是貴不過三秒,已變十足的小吃貨一個。
劉秋香笑得十分親熱,眼角餘光不著痕跡的打量了自家妹子一番,這才笑意盈盈地起身招呼小丫頭們再添三副碗筷,又答:“隻怕今兒要叫你失望了,我高興著能見到家人,可沒有那心情跑去下廚,白白浪費陪爹娘、弟妹們的時辰。”
“是老弟一時興起,與我的堂弟們辦了差事後,正好從中興三街路過,想著正是午飯時分了,便想來這裏蹭個飯吃。”
黃小虎打趣他:“若大個侯府,還請不起個好廚子?”
“哪裏請不起,隻不過這請的廚子不過是為了應付主子們罷了,哪裏會極盡心思,不像嫂子給你做的飯菜,吃起來味兒就是不一樣,好吃極了。”衛承賢最大的愛好就是嚐遍天下間的美食,而且,他對飯菜十分挑剔,這一點,與劉稻香極相似。
劉秋香與他十分熟稔,隨口問道:“忙什麼呢,竟忙得都快錯過了飯時。”
衛承賢待小丫頭把碗筷拿上來,撩起長袍一角坐上,答道:“能忙啥,不過是在家閑得無聊,便撿了個旁人不要的差事當當,因一時起意,到不曾先知會嫂子一聲。”
劉秋香先是吩咐人再去炒幾個熱菜,再切幾盤羊肉片端上來,聽他這麼說,不由會心一笑:“這有什麼打緊的,想吃我家的飯菜了,隻管來便是,嫂子難道在你眼裏,是那般小家子氣的人?”
“所以我直接登門了咯!”衛承賢性子不錯,說話雖有些直,卻不失貴族子弟應有的禮儀,不但黃大茂夫婦歡喜他的到來,連劉三貴也不由高看他幾眼。
衛承賢似乎心情很不錯,連吃了一碗涮羊肉,這才放慢了速度,看到時不時與他搶羊肉的劉稻香,側頭問黃小虎:“你小姨子?”
“嗯,這是老二,旁邊那個是老三,那兩個小的是小舅子。”
黃小虎一一給他做了介紹。
席間,衛承賢並無異樣表現,隻是埋頭吃東西,要麼就是與黃小虎說上兩句,多是一些公事,劉稻香聽不懂,也沒那心思,心裏惦記著下午還要在大姐身邊賴上半日。
“哎,你是小虎哥的小姨子吧!”問她話的,是與劉稻香年歲相仿的衛承逸。
他坐在劉稻香斜對麵,此時正笑嘻嘻地朝她眨眼。
痞裏痞氣!
劉稻香暗中翻白眼低頭扒飯,一看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衛承逸被她的樣子給惹得不由悶笑,反倒把自個兒給嗆到了,一桌子人,烏黑黑的眼睛全都朝他刷過去。
衛承賢麵帶憂色地問:“怎麼了?”
“無是,隻是嫂子家的這羊肉極對我胃口,越吃越覺得心情好!”衛承逸就是那種被慣壞了的熊孩子。
劉稻香不由腹誹,什麼羊肉對胃口,明明是“秀色可餐”,真是個叫人討厭的熊孩子。
她拿筷子稍用力的戳了戳碗裏的白米飯,氣得小腮幫子鼓鼓的,就像一個貪吃的小蒼鼠,可愛極了。
一雙靈動的眸子偷偷打量了眾人一番,見無人注意到她這邊,又悄悄瞪了回去,衛承逸越發笑得欠揍。
熊孩子,好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劉稻香看他的嘴越咧越開,索性扭頭看向另一旁,不經意見,正好與坐在另一邊的衛承賢雙眸對上,兩人一時愣住,劉稻香咬著筷子竟忘了拿出來,就那麼傻傻地看著對方,一眨不眨的!
劉稻香的俏臉染上了一層桃粉,滾燙滾燙的。
她忙移開視線,發現大家都各自正說著話兒,壓根兒就沒人注意到她這邊。
她忙低下頭狠扒兩口飯,碗裏落下兩片剛涮好的羊肉片,是她三妹劉春香夾給她的。
劉春香此時正吃得滿嘴是油,低頭挨緊她小聲道:“二姐,你平日裏不是最放肆了的麼?今兒怎麼拘得緊了?”
“咳咳!”冷不丁被自家三妹這麼一問,劉稻香的小心肝猛地一顫,可不被嗆得兩眼淚汪汪麼。
她連忙拿帕子捂住小嘴,包著一泡淚可憐兮兮地朝青梅看去。
青梅早已十分麻利地給她端上來一杯溫茶,劉稻香飛快地從她手裏搶過杯子牛飲而盡,複又發現屋裏靜極了,再不經意見掃了一眼,發現......
滿屋子的人正齊刷刷地看向她,而衛承逸這個熊孩子更是笑得猖狂。
張桂花擔憂地看向她,問:“怎麼你也被嗆著了?”
黃夫人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知大家吃不慣胡椒,家中的廚娘應是安我以往的口味來的。”
劉稻香覺得黃夫人當真是八麵玲瓏,這樣的借口都能想得出來。
她發現自家姐姐感激地看向黃夫人,劉稻香對她的印象又好上了幾分,覺得黃夫人待她姐姐還算不錯。
推說是因胡椒粉太嗆的原故,讓兩個被嗆的人都下得了台麵,大家聞聽後,也不過是一笑置之。
飯後,衛承賢一行人並不曾久留,來去如風,果然,隻是來蹭個飯的。
劉稻香又窩在劉秋香的後院半晌,在黃府吃過了晚飯,這才依依不舍的打道回府。
貓冬是北地人用來形容寒冷的冬天,劉稻香美美的睡了一大覺。
醒來打了幾個哈欠,賴在床上又懵了半晌,拍拍自己的前額,方才想起如今已生活在京城,她每每早晨醒來後,總把這事給忘了。
“青梅,幾時了?”
“姑娘,已經辰時了,今兒外頭下起了大雪,老太爺一早就差人來遞了信,說是今兒不讓姑娘、少爺們去習武廳,讓姑娘、少爺們下晌再去練上半日射箭。”
劉稻香有些發僵的腦子開始轉起來,原來今兒安排了新課程。
“姑娘,今兒要做些重陽糕麼,前兒不是買了些材料回來。”春暖從碧紗櫥外探出小腦瓜子,笑嘻嘻地問劉稻香。
青梅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笑罵道:“你這憨貨,怎地一天到晚就惦著姑娘做的吃食。”
劉稻香抱著棉被在床上滾來滾去:“今年匆匆忙忙地來了京城,都來不及給小舅舅一家送節禮呢!”
況且,她們一家子的中秋節也是在船上過的,劉稻香覺得今年過得好生無趣,開始盼望京城是怎樣個過年法了。
“舅老爺會體諒姑娘的,要不,姑娘待有空了,挑些小玩意兒捎回去給軒哥兒?”青梅給她出了個主意。
劉稻香笑答:“那是必須的,我姐昨兒還說,要給軒哥兒做幾頂虎頭帽,想必戴了十分好看,可惜我們再難看到了。”
青梅知自家姑娘對青州念念不忘,一時尚不適應北地的生活。
她與劉稻香說了一些瑣事:“老爺先前打發人來了,說今兒大雪封路,去不了莊子,連帶老爺都隻能困在家中溫習功課。”
“下很大雪嗎?看來是不能登高了。”劉稻香感歎還是青州好玩多了。
“嗯,很大,昨晚一夜大雪,屋頂都積了幾寸厚,奴婢今兒一早就跟府裏的婆子們打聽過了,她們說這邊不大興過重陽節,大冷天的,差不多都貓在家裏不出門,街上也不見人影,很多鋪子到了辰時末才開門,即便有看重這節日的人家,也隻是在家叫上個戲班子唱上兩處折子戲,再喝上幾杯菊花酒,吃上兩隻螃蟹。”
“在咱青州,九月份正值豐收季節,那裏的水果多得堆成山,哪像京城最多的就是雪花子。”
劉稻香閑聊了一陣,困意散去,叫了青梅給她打了洗臉水,這才姍姍遲起。
“姑娘,姑娘!”春嬌歡快的聲音振得樹上堆積的雪“沙沙”地往下落。
“什麼事啊?”劉稻香才起來,聲音格外的慵懶而嬌軟。
“姑娘,好事兒呢!”春嬌笑嘻嘻地在門口抖掉身上的雪花,隔著屏風隱約看到劉稻香正懶懶地歪在羅漢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