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莊頭聽後,知兩位主子是什麼意思,忙道:“莊子上有十多個七八歲的孩童,旁的事做不了,幫忙洗下紅薯還是可以的,姑娘,奴才回去後這就安排人來,至於大人,還得等到晚稻收完之後,才能抽調人手。”
劉稻香最近,為了這事兒忙得焦頭爛額,不是有人在裏頭混水摸魚,就是做事不利索,辭了又要請,請人又要先過過眼,這些瑣事說起來容易,卻最是耗費時辰。
更何況做紅薯粉這事兒,真是偷不得半點懶,若是一個不注意,這紅薯粉裏便會含有泥沙,那可是會影響銷量的。
沒哪個願意花了錢,還得吃含沙的食物。
這些都需她時常去檢查,還要注意看每次出的粉,以及曬粉等等,這一切,都要檢查的東西,每天都要花費大量時間,更何況,她還有楓葉湖那邊的鴨場,還有那兩百畝的莊子,這裏頭的瑣事又是數之數不盡。
“行,暫時隻能這樣了,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今年紅薯產量很高,忙完這段時日後,想必大家能過個富裕年了。”
張桂花聽後,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連道幾聲阿彌陀佛:“咱家也是從窮苦人家過來的,那些苦日子我至今難忘,你爹也時常教導你們,咱家是耕讀之家,往後說不得是書香門第,又說,旁的這些讀書人家多積善修德,咱家也該學著,做那積善之家,能幫襯著大家夥的地方,還是要盡量幫襯著。”
譬如,大家同為連山鎮人,這也是有先後的,在劉稻香一家人的心裏,首先優先的肯定是本村村民,其次,才是周邊的村落人選。
即便如此,來做這種事的,依然是婦儒居多,壯勞力要麼被劉稻香請去幫忙運送紅薯,要麼就是出去打短工,賺些錢回來貼補家用。
總之,回來了的壯勞力基本都很忙。
又加之請壯勞力來洗紅薯,削紅薯皮,這工錢上著實不劃算得緊。
劉稻香這才頭疼不已。
這一忙,便忙到了高九上門。
劉稻香還是去歲年末時,見過高九的,此時再見,心裏隻歎光陰不值錢,不知不覺又一年。
“九爺,數月不見,你越發紅光滿麵了。”
高九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臉蛋子,難道是最近涮羊肉吃多了?
“真的?那隻能說我的身體倍兒棒呢,二姑娘,聽說,今年你一直在青州發大財呢!”
劉稻香笑眯眯地手捧香銘,答道:“哪裏,哪裏,比不得九爺的酒樓遍地開花。”
高九聞言,心中默默補了一句:咱其實不過是馬前卒呢!
兩人又閑扯了一陣,這才言歸正傳。
高九舒坦地吃了一口茶,說道:“這君山毛尖很不錯呢,二姑娘可還有?”
劉稻香知道他要說正事了,忙答道:“我就知道你好這口,早已使人給你包了二兩,你可別嫌少,我也不過是才得了半斤,留了二兩給我爹待客用,自己留了一兩罷了。”
“行,我跟你說了正事後,一會兒走時,你記得叫人給我拿上就行了。”高九與劉稻香十分熟稔,時常禮上往來,因此,兩人都十分隨意。
劉稻香自然應下,又道:“今兒才臘月初七,往年九爺可是要挨到臘月二十日之後才來收貨,今日登門,可是為了契約上的事?”
高九連連點頭,說道:“正是,今年京城豬肉、雞肉都價高,我打算早些宰了製成煙熏肉,而那些雞,我打算全部運去京城,趁著年前上市賣掉。”
劉稻香對此並不反對,雞和豬賣得早也有早的好處,可以省些糧食,賣得晚,也有晚的好處,能多賺幾個錢。
不過,她家在微末之時,高九就向她家拋出了橄欖枝,劉稻香是個感恩的人,至少,在高九沒有提出解除合作關係之前,她是不會提出來的。
“不知你打算何時來提?”
高九低頭沉思,想起進大門時那處忙亂而又有序的情景,知道劉稻香正在忙著收購紅薯一事,便又道:“明兒吧,我看你這處也是忙不過來,明兒我自己帶人手來抓,隻是,你得派個人記帳才行。”
劉稻香想了一下,這樣正好省去自己不少事,心裏念頭一轉,想到一個極好的人選,笑道:“如此,就說定了。”
高九又想起一事,說道:“二姑娘,聽說你在青州養了不少紅頭雁,還製了不少皮蛋,鹹蛋?”
“嗯?正是,不過,之前因為隻養了三萬隻,又因要留種蛋,所剩的蛋製成皮蛋和鹹蛋後,都給我小舅舅去販賣了,九爺問這話是何意?”劉稻香心裏隱隱有些底,隻不過,她嘴裏依然是如此問著。
高九聞言笑答:“不瞞二姑娘,我在京城有些路子,想著這皮蛋、鹹蛋都是普通之物,況且,一般人家也都愛吃些,便想著,二姑娘若有多的貨,能不能均些給我。”
高九雖是蘇子燁的人,但他這些年下來,還是積了些私產。
他想著,劉稻香楓葉湖那裏的紅頭雁,隻會越養越多,這蛋自然也會越來越多,他又不與自家主子爭大利,這些小利,他家主子壓根兒就看不上,到不如便宜了他。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蘇子燁是平王之子,又是新鮮出爐的青州千戶,實權在握,自有人願意相交,高九身為他的人,自然能順風順水,借勢得利。
劉稻香對此自然是大大歡迎的,笑答:“沒問題,我那楓葉湖有千來畝,養二三十萬隻紅頭雁不在話下。”
她心裏清楚,她家小舅舅不過是幫她忙,這點小錢,他未必會看在眼裏,到不如正兒八經與高九達成協議。
“二姑娘說得是,這些都是普通人家時常食用之物,若是可以,何不再把楓葉湖擴大點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劉稻香因空間在手,自然是底氣十足,因此,這楓葉湖擴大麵積之事,她壓根兒不曾想過。
“聽九爺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呢,回頭我就寫信給我爹,讓他幫忙先打聽打聽這事兒。”
高九聽了,心下暗地鬆了一口氣,他就說嘛,這小姑娘得多聰明才能掙下如此家當,自家主子當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呢!
還怕這小丫頭把攤子鋪得太大,怕累著她?
主子啊,您咋就不多關心關心勞苦功高的他呢!
高九心裏有點酸,說白了,他就不是自家主子心口的那顆朱砂痣,也成不了主子心中的白花花,大約,他在主子心中的位置,也就相當於一塊能用的抹布......
掏小手絹,抹淚,然後繼續拔著算盤子兒,主子吃肉,他喝湯!
投不進主子的懷抱,他可以找銀子求安慰!
不知道高九此時腦補過度的劉稻香,正樂嗬嗬地與高九說著那些雞的事。
“明兒一早,我便使人煮了熱麵,熬了薑湯,你帶了人來,隻管到我家來吃早飯,饅頭、包子、麵條,樣樣都不缺!”
高九回過聲來,正了正自己的身子,這才端著一臉生意人的範兒:“嗯,就這麼說定了,明兒我親自帶人來收貨,隻是怕又要熬到半夜,這吃食是得準備足了。”
“這一點,隻管放心,熱茶熱飯,到點兒就有得吃,你帶人來,隻管安心抓雞。”劉稻香樂得當甩手掌櫃,左右這些雞明天會安排人點數的。
事兒說定後,高九自是要回去準備的,劉稻香起身相送至大門口。
正準備回轉身,剛好看到劉春香帶著劉智浩與劉智瑜從橋那邊回來,高九的馬車正好經過,停下來與三人打了招呼才走的。
“你們去哪兒了?”
劉春香笑答:“去二伯家了,二伯娘做了炸巧可,好久沒吃了,吃著可香呢,對了,二伯娘還讓我帶了一大袋子回來,二姐姐,等會我,我叫之初送些去你屋裏。”
“你呀,真是個小好吃鬼!”劉稻香伸手戳戳她的腦門子。
又彎下腰把一對雙胞胎弟弟摟在懷裏, 又細細問了他們玩得開不開心,今兒的大字可有寫?又問他倆可有聽娘親的話。
劉智浩、劉智瑜兩兄弟很喜歡這個香香軟軟又很大方的二姐姐。
一個個爭著相告。
劉稻香與倆人說了一會兒話,哄得兩人又膩著她親了又親。
站在一旁的劉春香瞧得眼紅,走近兩步說道:“二姐姐,你偏心,隻疼這兩個小魔頭了。”
七歲的劉春香打翻了陳年醋壇子。
劉稻香噗嗤笑出聲來,伸手捏了捏雙胞胎的小臉蛋,答道:“你跟他倆爭什麼啊,他們可比你小好幾歲呢,再說了,在二姐心中,你跟他們一樣的,我都疼著呢!”
她說完,招呼身邊的青梅把兩小隻帶進去,又交待青梅安排人打來熱水給兩個弟弟洗漱一番。
這才走到劉春香的身邊,伸手牽起翹著小嘴的妹妹的手,笑道:“好啦,莫要不高興了,爹娘、大姐,還有我,對你們三個是一樣的疼,但是呢,你又是他們的小姐姐,在家人眼裏,你非常的懂事,咱家無論哪個,對你,都是極放心的,你看看,你會自己吃飯,寫大字,還會自己賺銀錢了,可弟弟們呢?現在還十分懵懂,他倆可是比你晚生了好幾年。”
“知道了,二姐,可我瞧著,心裏就是有些不舒坦,不過,我知道,我是小姐姐,所以,我應該跟二姐一樣疼他們。”劉春香盡管心裏不舒坦,但還是接受了劉稻香的解釋。
同時,劉稻香也在反思,是不是因為家裏兩個小魔頭的原故,而疏忽了對自家三妹妹的關心。
她把這事兒記在心上,打算尋了機會與自家娘親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