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不會有萬一,他有十分的把握能在她墜馬之前救下她。
但,他知道眼前的小丫頭雖有些嬌氣,卻是個能堅持的,她一定會突破心裏恐懼,一定能自由自在的策馬狂奔。
“稻香,加油!”
蘇子燁的聲音好似安撫了急躁的劉稻香。
她已經嚐試好幾次了,手臂與小腿的力道快速的流失,每嚐試一次,力道就要小幾分。
她咬緊牙關,就不信自己做不到,她需要冷靜,需要一心一意。
鞭炮並不知道這些,它還在撒著歡兒的狂奔,大抵是它被贈給劉稻香後,就不曾如此依著性子了。
“中途不要泄氣,憋住氣,你一定能行。”
看著劉稻香緊緊拉著韁繩,銀牙緊咬,她娘喲,她的小蠻腰都快斷了。
她看不到身後,蘇子燁騎著馬已經靠著鞭炮走,她的後背一寸遠的地方,有一隻剛勁有力的手臂伸直了在那兒,若她真的做不到,他便幫她!
劉稻香並不知道這些,額際,汗水沁濕了劉海,粘在額頭上,冷冷的春風一吹,叫人特別難受。
她都快要哭了,偏偏又不肯服輸,她姐姐以前也經曆過,可她卻能輕易的就能坐直了身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隻知道,自己的力氣快用盡了,但她的身子也越來越直了。
“哈!”累死她了,終於成功了。
其實,從她準備發力到坐起,不過是向個呼吸的事。
身後,蘇子燁暗鬆了一口氣,右手臂飛快地縮了回去扯著馬韁繩,好似剛才那一幕並不存在。
因紅頭雁做成臘味的事,蘇子燁早已從張裕德那處得知,自不會多此一舉的過問,隻說怕她喂紅頭雁的食料不夠,回頭他叫人把衛所以後的米糠都拉來這裏。
“我會給你按市價算的。”
蘇子燁與她相處這些年,早知她是什麼性子,窮的時候,她會暫時低頭彎腰,一旦熬了過去,她會跟你算得很清楚,不叫對方吃半點虧。
“這是軍糧磨出米後剩的,你若折銀子也沒多少,倒不如這樣,給我們衛所提供一個月的青菜,如何?”
劉稻香心裏算了一下,如此一來,她不需出半分銅板子換了二十來車米糠,算下來,還是她占了便宜。
“你如此行事,可妥當?”
蘇子燁心中一暖,這麼些年,他沒做無用功,語氣越發溫和:“爺自不會叫人抓住把柄,再說了,衛所那許多人,一天可要消耗不少青菜,沒準他們還覺得賺了呢!”
劉稻香與他說定了這事,蘇子燁安排了進孝來跟這事,也就是說,進孝這一次被他扔在了青州,不帶他回家。
蘇子燁趁著回京之前的這些日子,總是找借口與劉稻香見麵,不是關於鴨場的,就是關於她家姐姐要買繡坊的事,隻是都在商議中,沒有其它的動靜。
如此又過了數天,在蘇子燁戀戀不舍中,離開了青州城去了京城。
蘇子燁回京城這一日,劉稻香一家子隨了張裕德來城門相送。
來的也不管是她們這一波,還有巡撫,知州等等,都是拖家帶口,尤其以待字閨中少女居多。
青梅在羅姑姑的教導下,越發知事兒了,今兒這一遭,她不過是瞄上一眼,便知那些夫人們打的什麼主意。
蘇公子是平王之子,又是這青州城的千戶,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想攀上這棵大樹。
同時,她心底有些怪異,待她扶了劉稻香坐上了馬車後,這才悄聲道:“姑娘,太奇怪了,怎麼京城的男子成親都這般晚?”
“啊?”劉稻香懵逼了,她覺得好正常啊,一時卻是忘了這是大周朝。
“或許是有旁的原故吧!”
青梅低頭想了想,又道:“常聽羅姑姑聽一些前朝的事兒,莫非蘇公子的大哥,還想高攀?”
劉稻香神情一斂,收了笑意,青梅的話也不無可能,聽說當今聖上已年邁......
蘇子燁離去後,劉稻香頭一回覺得身邊總少了些什麼。
不知不覺中,她習慣了蘇子燁的陪伴。
不過,她的心裏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來了。
這一日,劉稻香指揮著春嬌與吳姑姑在屋裏收拾東西,眼看著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張桂花心中越發惦記著家中,便提出了過幾日回三十裏村。
這不,劉稻香正與丫頭、姑姑亂忙時,青梅歡快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姑娘,姑娘,老爺來信了。”
東廂房南側窗戶探出一個青絲輕垂的姑娘的腦瓜子:“青梅,你說啥?”
青梅樂得嘴都合不攏,朝這邊福了福身子,笑答:“回大姑娘的話,剛剛夫人收到了老爺的家書,說是五月中要到青州城了,若是夫人與姑娘們還在青州,便讓等了老爺一道兒回家。”
“真的,我爹爹要回來了?”劉稻香從屋裏走出來,聽聞此事,喜出望外。
她的學霸爹爹要歸家咯!
“是呢,夫人算了算日子,說,大概咱們還要多住上兩三日,老爺就能到青州了。”
劉秋香聞言,說道:“也不知爹爹這出去一年,是胖了還是瘦了。”
“管那些呢,隻要爹爹能平安歸來就阿彌陀佛了。”劉稻香說這話時,雙手合什,頭一回十分虔誠地感謝各路菩薩。
羅姑姑這時來到劉稻香的身後,笑得十分溫婉:“如此一來,姑娘又能得空兩三日,不如聽了夫人的話,練練那久久被擱置的女紅吧!”
劉稻香低頭不語,假裝沒聽到,玩著自己白嫩嫩的小手指頭,嗯,她十分討厭女紅呢!
眼珠子轉了轉,朝站在屋簷下的青梅擠擠眼:有事不是該丫鬟上麼?
青梅暗中聳聳肩,兩手一攤,十分無奈:姑娘,羅姑姑正在你身後呢!你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找幫手。
劉稻香囧了:她真的給忘了這事!
羅姑姑的聲音如同三月的春風,可說出來的話,叫劉稻香一點都不想聽:“姑娘,夫人吩咐了,這幾日由奴婢服伺著姑娘,但凡有哪兒不懂的,奴婢一點盡心盡力教導姑娘。”
羅姑姑笑得十分開心,她家姑娘是頂頂聰明的,可就是有個毛病:懶!
劉稻香若知道,她一定會雙目灑海帶淚:她去歲才獲得年度“最佳勤勞小農女”稱號!誰說她懶,她跟誰急。
“姑姑,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嘛,嗯?好不好!”劉稻香拿出最管用的殺手鐧——撒嬌!
羅姑姑依然笑得很溫柔,說道:“姑娘一年大過一年,以後若嫁了人,難不成姑娘夫君的衣裳也要旁人幫你縫製,外頭穿的尚可,可貼身穿的呢?”
劉稻香傻傻地看著羅姑姑一臉該死的溫柔,她的撒嬌術不管用了,她好想大哭打滾呢!
再說了,她並不這麼認為:“姑姑,左右還有貼身丫頭伺候著呢!”難道她靠做幾件裏衣裏褲,就能把自家男人拴住?若真這樣,大周朝也不會興納妾了吧!
歸根結底,還是要情商高!
“姑姑,聽到老爺要回來的消息,奴婢可不信咱姑娘還坐的住。”青梅是誰,一門心思隻認劉稻香這個主子,主子的話比啥都管用。
因此,她才會出言相幫,自家姑娘打小不愛女紅,她可是很努力呢,如今的女紅雖比不上自家大姑娘,還有老宅二房的大姑娘,但也能拿得出手了。
羅姑姑十分無奈地妥協,笑道:“罷了,這次我便幫你瞞著些,不過,下次,姑娘得了空閑還是練練女紅吧!”
得了空閑啊!劉稻香一雙靈動的眸子悄悄地轉著,她打算讓自己一直沒有“空閑”。
“姑姑,我想著爹爹快回來了,不如我這兩日去街上逛逛,準備一下,到時給爹爹、郭先生、智財哥以及眾學子整治兩桌好菜。”劉稻香最大的愛好是吃與做吃的。
也正因為這原故,張桂花有時心軟,便縱著她不學女紅,但一直想拳打青州,腳踢京城的劉春香就這麼好命了,無論多晚,總要捏起針線弄上兩針。
為何會如此乖?
隻因張桂花發話了,誰要敢依了三姑娘的性子不讓學女紅,她就辣椒水、老虎凳伺候。
劉稻香心思轉動,暗自竊喜,每日早早起床,去青州城各處尋那最新鮮,最好的菜,轉眼三日已過。
張裕德今日特意抽了空閑出來,隻為迎接自家姐夫歸來。
張桂花站在他身邊,雙胞胎兄弟正在大門前你追我趕,吵得人頭疼。
“裕德啊,你說你姐夫咋還沒回來?這日頭都老高了。”她惦記著當家的能不能回來吃午飯。
張裕德笑答:“姐姐莫要擔心,我已經使人去接應了,自不會有事,怕隻怕路不好走,耽擱了!”
陳氏踮起腳,眼巴巴的望著巷子口,若是換以前,她自是不喜劉三貴的窩囊勁兒,可隨著她在三十裏村住上幾年,如今已拿他當大兒子待了。
“也不知幾時能到,要不,吩咐廚房把食材準備好?”
一旁的劉稻香聞言心中暖暖的,忙道:“外婆婆,我已經吩咐人準備好了,湯也早早用小火燉,保管我爹爹他們一回來,就能吃上熱飯菜。”
陳氏聽後,樂嗬嗬地笑著,隻是心中總覺得時辰特別難熬。
在眾人的千盼萬望中,一行牛車緩緩地從巷子口駛了過來。
“來了,來了,肯定是你們爹回來了。”即便那牛車外蒙的青布經過日曬雨淋,早已髒得不成樣子,可張桂花一眼便瞧出來了。
劉稻香難掩心中的激動,心中感歎,碰上這樣的爹娘,何嚐不是她的福氣。
她轉身吩咐青梅快些去廚房叫廚娘們準備飯食,張桂花那邊已經吩咐了手腳麻利的唐姑姑去安排熱水,又給客人們準備好幹淨的外衫,鞋襪之類的。
張桂花這幾年,在羅姑姑有意無意的指點下,行事越發大度,有當家主母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