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曾,不過,我舅舅上回來我家時,把家中所有的管事都帶來認了個遍,並不曾見到有李管事。”劉稻香淡定地與他說著話。
這是在自己的莊子上,她並不怕對方對自己不利,更何況機靈的春嬌已經悄悄溜走了,想必是去尋羅姑姑了。
李管事臉上的肌肉微微扯了扯,他怎麼不知道這事?
“年前奴才得了主子的吩咐,去外頭采辦貨物去了。”
劉稻香淡然一笑,聽起來這理由天衣無縫。
“哦,難怪,當初並不曾見到李管事。”劉稻香笑道,心中暗思,都說相由心生,她小舅舅絕不可能收這種,一看就是非常狡詐的人做管事。
就是不知對方是如何知道這事的,還有,對方應該是早就摸清了她的底子,知道她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以為沒怎麼見過世麵,很容易被蒙騙。
李管事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二姑娘,早先主子與姑娘約定了今日要把醬菜拉走,不知可否裝車了,二姑娘千萬莫誤會,是因為出海的船隻定了日期,是不能改的。”
劉稻香心中微微一動,這麼著急?
難道......
“姑娘,你幾時回來了,奴婢到處尋你都沒尋著。”羅姑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同時也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劉稻香莞爾一笑,羅姑姑回來得可真及時,看到後麵嬌喘籲籲的春嬌,瞬即明白過來。
她就是喜愛極了春嬌的這股子機靈勁兒。
“哦,先前有人來說,小舅舅打發的管事來了,姑姑,這位就是小舅舅打發來的李管事。”
劉稻香抬手一指坐在那兒的李管事。
羅姑姑抬眼望去,一瞧,對方長得賊眉鼠眼,頓時目光凜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直直刺向李管事。
正端著茶的李管事被她目光這麼一刺,心中一慌,滾燙的茶水濺到了手背上,頓時燙紅了一大片,李管事連忙把手中的茶杯一鬆。
“啪!”清脆地落地聲,混著開水的茶盞碎成幾塊。
羅姑姑還不待開口盤問,門口傳來暴怒的聲音:“你到底是誰?”
接到信兒帶著一夥壯勞力趕回來的金華山,同樣出現在了門口,他老怕自家姑娘出事,同時,又怨自家婆娘太蠢,都不仔細思量一下。
原本就被驚到了的李管事,被他這一吼,越發慌了神,隻是又瞧這些人應該不識得自己,一雙不安分的眼睛亂轉,答道:“哼,你我不過都是奴才,我能是誰,自然是我主子派來拉蘿卜的,咯,二姑娘,這是我主子給的銀票。”
李管事生怕時辰拖的越長,漏得馬腳越多。
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說道:“我看你們還是快點把蘿卜裝車,我還得連夜趕回去給主子交差呢,船不等人。”
若是一般人聽了,肯定會心急慌慌,又見他掏出銀票,更是會信了。
可惜,無論是劉稻香還是羅姑姑,又或是金華山,都不是好糊弄的。
“你主子是誰?”羅姑姑眼兒一眯,突然質問。
李管事順口答道:“我主子是......哼,我主子能是誰,還不是二姑娘的親舅舅,人稱金算盤的張裕德!”
哦,原來她舅舅還有這麼個亮閃閃的稱號!
“呸,瞧你這不安分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還不快老實交代!”春嬌緩過氣來的頭一件事,就是怒罵。
羅姑姑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柄軟劍,一抖,劍身嗡鳴,寒光閃爍,像是銀蛇吞吐,隨時能取人性命。
一眨眼之間,劍尖已抵上李管事的咽喉,隻要那麼溫柔的,輕輕的,往前一送,李管事就能投入閻王爺愛的懷抱。
羅姑姑身子稍稍往前傾,冰冷的聲音如魔音穿耳:“不想說?沒關係,我這劍一出便要飲血,你可知,它最愛幹的是什麼?”
李管事的瞳孔緊縮,誰來告訴他,為毛一個鄉下農女的身邊,會有如此高手。
羅姑姑拿冰涼的劍身輕輕的碰著李管事的脖子:“想來你定不知,它啊,最愛的就是片肉,知道什麼是片肉麼,就是把肉片成一寸寬,兩寸長,頭發絲兒那般薄的肉片。”
“二,二,二姑娘,饒,饒,饒命啊,奴,奴才,真,真的是主子派,派來的。”
李管事顫抖著麻杆似的兩條腿,早知是要掉腦袋的事,他怎麼會搶著要在主子跟前露臉呢!
羅姑姑說這話時,驚呆了一眾圍觀的小夥伴們!
“嘿,你是瞧咱姑娘年紀小,好欺負?哼,你的那點小把戲,咱姑娘早就看穿了,不說麼?姑娘,你說咱們從哪兒下刀子好?”
劉稻香扯了扯嘴角,這還是那個天天頂著一臉笑意的羅姑姑麼?
不過,關鍵時刻她也不能掉鏈子,因此,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說道:“若是從臉上開始,會弄得滿臉是血,瞧著就惡心,若是從肚子開始,不用多久,這五髒六腑都會掉一地,那也不行,不如......”
她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李管事的某個地方。
李管事感覺到那宛如實質的目光,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自己菊花一緊,立即喊道:“等,等一下,奴才是,奴才是二夫人派來的!”
“少賣關子,二夫人是誰?”劉稻香的聲音如同寒冬裏刮過的風,讓人覺得似乎連靈魂都給凍住了,叫人無法思考。
李管事咽了咽口水,感覺脖子處傳來一道細長的寒意,這道寒意能隨時要了他的命。
他來不及多思,忙答:“二夫人就是二夫人,是黃大夫人的弟妹,哦,不,是黃大人。”
在羅姑姑把劍輕輕的擦破他脖子上的皮子,李管事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二夫人的娘家便是太原最大的商家,聽說張老爺訂購了一批非常好的貨,還說這貨在咱大周是頭一份,所以,二夫人才派了奴才來劫貨。”
劉稻香聞言秀眉緊皺,這黃同知還真是隻手遮天呢!
不過,似乎這李管事沒有弄清事情的原委,隻怕他口裏說的頭一份,應該是還沒有開始生產的紅薯粉,而非這些蘿卜條,又或是被自家舅舅發現,然後真似假來,假做真了。
讓大家誤以為他手上抓的就是這些蘿卜條,這樣一來,大家的興趣也不會那麼大了。
隻是他恐怕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冒充他的管事,尋來這裏想領走蘿卜吧!
劉稻香示意金華山帶人把李管事捆起來,她才不會傻到去報官,要知,府城下的所有縣、鎮,都歸黃同知管轄呢!
她低頭輕輕地摳著自己的指甲縫,好似忘了李管事的存在。
而屋裏的其他,皆一聲不吭的站在她身後,就那麼謔謔地拿眼神刺他,再刺他......
“姑娘,奴才就隻知道這些,你還是趕緊放走奴才吧,若是奴才沒平安回去,二夫人定會派人來莊子上找人的。”
劉稻香伸手慵懶地撩了撩垂下來的頭發絲,朝羅姑姑撒嬌道:“姑姑,有人威脅我,我好怕怕。”
“姑娘莫怕,有奴婢在!”她可是在太後身邊伺候過的,不過是一個同知罷了。
羅姑姑可是嚇大畢業的,這點小嚇唬,她怎麼會怕:“李管事,你家二夫人似乎很樂意給黃大人抹黑啊?不知來年黃大人的政績考核能否及格,若是不及格,再捅出二夫人狐假虎威的事,你說,黃大夫人會不會手撕了二夫人?”
李管事一愣,在羅姑姑的威脅下,最終說道:“我真不知是誰給咱二夫人透的信,隻是得知這是一筆暴利生意,因此,二夫人才想用這法子,劉二姑娘......”
“二姑娘,別來無恙?”謝金多的身影出現在正門口。
劉稻香終於能安心一笑了,答道:“謝總管,你可算來了,這裏來冒領貨物的李管事,說是黃府二夫人所指使。”
謝金多忙道:“主子吩咐奴才後,便緊趕慢趕將將才到。”
“怎麼如此晚才到?”劉稻香心下奇怪。
謝金多抬頭瞪向李管事,說道:“原本,奴才以為馬夫做事太過馬虎,出行前沒有仔細檢查過馬車,現在想來,定是黃家二夫人暗中指使人破壞了馬車軸,來的路上出了事故,奴才原本在那處等了一個時辰,結果,那馬夫說,修不好了,輪軸被人從裏頭破壞了, 完全無法用了,隻得讓那馬夫和那馬車留下,又打發人去府城買輪軸,奴才帶了剩下的人急急趕過來,就是怕有人從中作梗。”
劉稻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這事兒處處都透著蹊蹺,開口問道:“你可知,是誰走漏了風聲?”
至於黃金父子,劉稻香壓根兒就不會懷疑兩人,因為黃金一家雖然也是姓黃,但卻不是同宗,這是黃金曾經親口跟她爹說的。
謝金多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又道:“哼,黃府的人把手兒伸得可真夠長的。”
這是記下了黃府的這筆。
無論如何,這事兒肯定是要被記到那位黃同知的頭上了。
沒有他的默許,黃二夫人這個弟妹敢做仗這個勢嗎?
劉稻香微微垂下眸,以她如今的情況,肯定是無法削黃二夫人的,她把這事兒記在心下,隻待日後尋了機會,再狠狠地坑她一把。
謝金多朝劉稻香鄭重地詢問:“姑娘,把這李管事交給奴才帶回去,如何?”
“你要?到時你把他帶走就行了。”劉稻香對此無所謂,她知道是黃府二夫人暗中做了手腳又如何?
以她如今的家勢,卻是動不得黃二夫人半分。
“隻是,不會給舅舅惹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