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貴之前就瞧見了,隻是話趕話,一直沒說到這事上,因此,問張桂花怎麼回事,張桂花把劉齊氏上門來討雞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隻是省去了劉齊氏又想打她家主意的事。
劉大富還在這裏坐著呢,她不想叫這個老人心裏太難過,討了劉齊氏這樣的婆娘,當真是家門不幸。
“爹,即然桂花都叫人送過去了,您隻管叫娘宰了燉湯吃。”劉三貴對於這兩隻雞並不在意。
他家雖不是腰纏萬貫,可也有幾千兩的家底子了。
劉大富來前,已經找劉齊氏問了個清楚明白,因此答道:“那哪行,即然是那位九爺要的,就先盡著他,咱不能失信於人。”
張桂花想著送都送出去了,沒有再往回要的道理,勸道:“爹,你就當是心疼心疼咱三貴吧,您要是病到了了,他還不得忙前忙後的,再說了,咱家今年事兒特別多,您瞧著,這院子還沒蓋好,他為了這事,累得人都瘦了好幾圈。”
劉大富見她是真的想把雞送給他吃,這才安下心來,跟劉三貴兩人喝起小酒來了。
十多天已後,劉稻香家門前的河終於見底了,村裏的晚稻苗終究沒有救活,沉重的打擊逼得人都快發瘋了,不用想,今年的希望徹徹底底落了空。
所有的人都快陷入瘋狂,見到什麼都想搶,連那些小孩子都不肯放過。
十裏八鄉有越來越多的消息傳出來,很多戶人家的小孩都給丟了。
因為此事,三十裏村的村民把孩子們拘得很緊。
姑娘們去劉稻香家做繡活,都是三五成群,那時,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有人,或坐著,或蹲著,又或依靠在門邊。
會繡活的姑娘們成了三十裏村的寶貝,能讓人活命的寶貝。
有錢,總不會因為地裏顆粒無收而餓死。
都在心裏盤算著,得節約點用水,聽說裏正已經準備登眾鄉紳的門了,說是要討些銀錢回來,給他管的幾個村各打口深井,人有了希望就會安心些。
劉稻香五姐弟同樣被拘在了家中,連門戶都看得嚴多了。
好在那些泥水匠人很實在,即然稻田裏無望,索性不管了,天天起勁兒的幫劉稻香家蓋院子,不過是十來日,西跨院的女兒牆已建好,地基也打好了,三個獨立的小院一字排開。
而她們所住的南邊,靠外牆的位置是一個很大的廚房,廚房與她們院子之間,隔了一個小花園,並不大,不過有三十來平方吧。
又搶虎頭蛇尾的結束了,三十裏村的村民,如今都很感謝劉稻香,好在那些荒地裏種的紅薯活得很精神。
這一日,劉三貴沐休在家,劉稻香跟他撒嬌:“爹,咱們鎮南邊的紅薯長勢如何?娘都不讓我趕了驢車去那邊瞧瞧呢!”
劉三貴很享受閨女們地撒嬌,隻是遺憾自家大閨女受的苦太多,懂事太早,壓根兒就不跟他太過親近。
“你是想問那水的事兒吧?”劉三貴伸手捏捏自家閨女的小鼻子,看著她白淨的小鼻尖變紅,讓他想起三閨女養的那隻小京巴,也是如二閨女一般,睜著濕漉漉地大眼,眼巴巴地望著他。
“爹是誰,可是二閨女的親爹,能當慫包嗎?”劉三貴笑眯眯地答道:“莫急,這事兒過上些日子會有結果的,那個堵水的家夥是個混混,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家夥,爹後來請鎮長吃了幾回酒,又請了高九作陪,自然把事情給解決了,那處地的紅薯長得極旺盛,想來今年有個大收成!”
劉稻香暗中鬆了一口氣,好在紅薯不似水稻那般要水,不然,還真的隻能再荒上一年了。
問清了這事兒,她又提起了另一事:“爹爹,今兒裏正爺爺來咱家了,說是想請爹看在同村的份上,能不能捐些銀子。”
劉稻香早聽說這事兒了,沒想到裏正最後才上她家的門。
“不知大家是個怎麼個捐法?”劉三貴琢磨著這銀子總歸是要出的,但他也不想做出頭鳥。
劉稻香答道:“聽裏正的意思,要挖一口大深井,就在村口的樹底下,用石蓋蓋上大半,隻留個小口打水吃。”
“看來,他是想用井水求地,就是不知能不能打到水。”劉三貴對此很擔憂,河裏的水並不是很快下去的,而是慢慢的,一點一點的下去了,這表示,地下水可能也不多了,很有可能得打很深很深,還得打在水眼上才行。
劉稻香對這事並不了解,搖了搖頭,又答:“不知道,聽說打一口那樣的井得百來兩銀子,裏正爺爺說,他自己帶頭捐了二十兩銀子,他去找了那些鄉紳一圈,有的五兩,八兩,十兩的,最多的一個捐了三十兩,一圈下來,還有個十七兩的缺口。”
劉三貴聽說還差這麼多,便道:“差的十七兩就咱家給補上吧,再有,叫人送些柴米,雞蛋之類的過去,這打井也得好些日子,不能光叫你裏正爺爺一個扛著。”
劉稻香想了想,笑道:“吃道了,爹,要不捉上幾隻鴨子吧,如今河堤幹涸,鴨子都尋不到活食,光吃不下蛋,很浪費米糧,外婆婆每天看到它們,都恨不得拿刀子把它們給宰了。”
劉三貴自然應允。
翌日清晨,劉稻香拿著銀子,又叫春嬌和青梅各拎兩隻鴨子去了裏正家裏。
她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黃大奶奶在雞窩裏尋蛋,見到劉稻香來了,笑道:“我正尋思著去哪兒弄些好菜,你可是解了我的急。”
“黃奶奶說的哪裏話,我爹說了,咱們也是三十裏村的一份子,這打井的事,也有我家的一份,咱家也沒啥好東西,我爹讓我把銀子送來,這四隻鴨是拿來給挖井人添菜用的,一會兒,我讓人送些米糧來。”
說到這兒,劉稻香越發覺得自家的人不夠用了。
外麵跑腿的就隻有薛大河一人,而他目前還在家中休養著。
“裏正,裏正,不好了!”村裏的趙婆子慌裏慌張的跑來。
趙婆子有個兒子,但這兒子打小就長成了誅儒,後來,外頭遭了災,有人逃到這裏,看她家裏有兩畝良田,便把一姑娘給留下了,後來,這姑娘被趙婆子逼著嫁給了她兒子,在給她趙家生了一個金孫後,被趙婆子弄到鎮上的窯子裏做了窯姐兒。
與那窯子裏的媽媽竄通好了,那位姑娘每接一位恩客所得的錢,全都落入了趙婆子的手中。
如今,趙婆子家裏也算小有家財,今年初,劉稻香發話說大量收購紅薯,趙婆子這個一向很有算計的,立馬就掏了十兩銀子買了十畝荒地種紅薯。
裏正其實很瞅不起趙婆子,覺得她就是良心喂了狗,多好的一個媳婦啊,就被她弄到了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做了趙家的搖錢樹。
隻是礙於是同村人,也不做得太過明顯。
“啥事?”裏正正剛好帶著小廝從屋後出來。
“裏正啊,你可得給咱做主啊,不知哪個爛了心肝肺的,竟然偷了我家地裏的紅薯葉,好大一片,全都給我摘得差不多光光了。”
一想起先前看到的,趙婆子的心裏就是一陣抽疼。
劉稻香皺眉問道:“你說有人偷了你家的紅薯葉?”
趙婆子忙答:“是啊,今年遭了饑荒,聽說,上頭明知今年旱情重,卻半點都不曾減稅,說是收稅的人就快來咱們村了。”
如今的她麵對劉稻香,可不敢動半點歪心思。
裏正皺眉道:“誰說收稅的人快來了,我怎麼沒接到消息,況且......”
他悄悄看了一眼劉稻香,又閉而不語。
趙婆子沒在意他的話音,隻著急地說道:“我管不了那麼多,左右我家還能交得起稅錢,若真要得多了,大不了讓我那媳婦陪那差爺就是了。”
“你這老虔婆,在小姑娘麵前胡說什麼?”黃大奶奶十分惱怒,破口大罵道:“也隻有你這沒臉沒皮的才不講究,欺負你媳婦是撿來的,沒有娘家當靠山。”
趙婆子朝黃大奶奶訕訕地笑了,答道:“咱這不是說順口了麼,都是我這老婆子嘴臭,姑娘千萬莫放在心上。”
說著,拿手自打嘴巴,連拍了幾下,這才又道:“裏正,你可得給咱拿個主意,如今田裏是沒指望了,咱們村今年就指望這些紅薯熬過去了。”
黃大奶奶冷笑道:“我怎麼把全村捎上了,你又怎知不是旁人或你自家人順手摘了。”
趙婆子急得直跳腳:“哎,黃大妹子,你是不知道啊,那哪是一小片,我估算了下,足足能裝下兩大籮筐。”
劉稻香見她不似說假話,心裏隱隱有些擔憂,這般想著,嘴裏也帶出來了:“裏正爺爺,會不會是別的村幹的?咱們村家家幾乎都種了不少紅薯,誰家都不缺這口吃的,誰會沒事跑去別人地裏摘這些。”
裏正微微思慮一番,方才答道:“隻怕你的擔憂是對的,咱們村荒地多,種紅薯的人也多,大家都指望著秋收後靠這紅薯拉饑荒,就算想用紅薯葉頂饑,也不會傷了大片紅薯地,再說了,摘那麼兩大筐,總比得過現摘現炒來得好吃,不用多想,肯定是別的村有人來咱們村禍害了。”
趙婆子急了,忙道:“裏正,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旁的村把咱們村的紅薯秧子全給禍禍了啊,這傷了紅薯秧子,可不大結紅薯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