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我隻不過是擔心,我小舅舅人心眼好。”
兩人站在楊柳下靜靜地不語,半晌後,青梅走了過來稟報:“姑娘,剛才黃少爺的小廝來說,大姑娘與三姑娘並李二姑娘在前頭走累了,說是讓小廝先在這裏看著,請了姑娘去前頭坐坐吃點東西暖肚子。”
“知道了!”劉稻香答道,又對蘇子燁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和風吹亂了她的垂絲,蘇子燁伸手輕輕地幫她挽到耳後,又拍了拍她的腦瓜子,答道:“去吧,去吧,我今晚要趕回府城,等下就走了。”
若不是看見她在此,他也不會在此耽擱時辰。
劉稻香聞言朝他欠了欠身,又道:“待你忙完了來我家做客,再給你做幾道拿手的好菜。”
蘇子燁點點頭,目送劉稻香轉身離去,河燈下,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劉稻香行去甚遠,再回首望去,他依然在楊柳下,靜靜地站著。
人群裏的她踮起腳朝他揮了揮手再次轉身後,很快消失在人流裏。
蘇子燁靜了一會兒,攤開右手手心,臉色微赫,愉悅地說道:“你忘了給我回禮,我隻好自取。”
白淨的手心正躺著一對紫藤色小絹花。
正是劉稻香臨出門前,催青梅匆忙中換戴的。
月上中天,人聲鼎沸,劉稻香跟小姐妹們逛遍了整個鎮上,興趣盎然地掃了大把貨,多是些胭脂水粉,零嘴又或是別致的頭花。
幾人逛得興致正濃,劉春香突然扯了兩個姐姐欲往街道的旁邊快走過去:“大姐,二姐,快看那邊,快,快,咱們快點過去。”
劉稻香瞧不得她那猴急樣,打趣道:“三妹妹,你做甚這般著急,是火燒眉毛尖兒呢,還是燙著你的小屁屁了。”
“二姐姐,人家瞧中了喜歡的小玩意兒啦。”劉春香嬌憨憨地聲音總叫人無端的心軟。
無奈之下,隻得依了她,眾人一起往她所指的那邊行去。
“哎呀,借過,借過!”劉春香心裏著急,生怕自己瞧上的東西被人買走了,連忙鬆開了兩個姐姐的小手,從人縫裏鑽了進去。
劉秋香氣得直跺腳:“糟了,大家快些跟著擠進去,這死丫頭,我看她是皮癢癢了,竟然敢一個人跑人堆裏,仔細回家了叫娘老子撕了她這層潑皮。”
劉稻香勸道:“姐姐,莫惱,我們也擠進去吧,留兩個丫頭在外頭守著,她若是被人擠出來,叫丫頭們逮個正著。”
李翠花見她倆行事不便,忙扯開嗓子大叫一聲:“啊,開水來了,開水來了,快點讓讓。”
人們一聽,立馬嘩嘩啦地退讓出一條路來。
劉稻香悄悄豎起了大拇指,你強,她若敢如此吼,定會被他爹爹的同窗們發現,說不定還會去家中告上一狀,她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小短腿,還是不要被爹爹打斷自己的狗腿才好。
這不過是她腦海裏閃過的一個念頭,眼見得眾人幽怨的眼光掃射過來,她立即伸手分別拉著自家姐姐與好基友,快速越過人群,來到了那小攤販前。
一個粉紅的小身影正蹲在那竹筐前,一會兒伸頭看看這邊,一會兒又扭頭看看那邊,不知在跟小販說些什麼。
劉稻香既好氣又好笑,拉著兩人快步走近。
“三妹妹,你在看什麼?”
“二姐,你快來瞧,好可愛哦,毛絨絨地,這麼小小的一團子。”劉春香一邊說,一邊伸手從竹筐裏拿出一雪團子。
一雙烏黑的圓眼,正無辜地看著周圍,小小的身子卷成一團,瑟瑟發抖。
“小狗崽?!是很可愛!”劉稻香不過是一眼,就知道她手裏的是隻小京巴,在青州還是鮮少見到,也難怪自家三妹會喜歡。
“這狗我買下了,老板,你開個價。”一道清脆的女音越過眾人頭頂,傳到了老板的耳朵裏。
劉稻香循聲回望,便見一梳著分俏髻,約莫十歲左右的少女站在她身後,而同行的少年渾身散著書卷味兒。
喲,還真是冤家路窄。
“我說你怎麼做生意的,沒長耳朵啊,這狗崽多少錢?”劉小蘭伸手從劉春香手中把小狗崽奪走。
軟弱無骨的柔荑輕托雪白的團子,紅綾春衫,五彩石榴裙,十分嬌俏可人。
她一來,便奪走了眾人的眼光。
劉小蘭十分得意地抬頭掃視劉家姐妹,眉眼間盡是無盡的鄙視。
小販提醒道:“姑娘,這可是京巴。”
劉小蘭對此嗤之以鼻,說道:“哼,你哄誰啊,不過是長著白毛的土狗崽,真是笑話死人了,說什麼是京巴,你還真以為鎮裏都是目光短淺之輩。”
小販眼裏閃過一絲怒意,隻是開門做生意,都講究和氣生財,他不得不忍著氣道:“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我這個是正宗的京巴犬,你說的土狗這滿籮筐都是,唯獨這個毛色不一樣,大家夥兒瞧瞧,咱這狗崽無一根雜毛不說,你們瞧瞧,這小狗崽的狗毛細膩、蓬鬆,哪裏像土狗崽,狗毛服貼、粗糙,便是這兩種狗的性子也不一般,這小姑娘手裏的小京巴膽兒可小了。”
圍觀的人都麵露異色,果然是兩個不同的品種。
“二姐,二姐,這小狗是我先看中的。”劉春香不過才四歲,哪裏會理旁的,隻知道自己喜歡的小狗崽,被討厭的小姑搶走了。
她眼見劉小蘭也要買,急得她連連扯著劉稻香的衣袖要買,生怕劉小蘭搶先給了銀子。
劉稻香給了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又低聲道:“三妹妹,我以往怎麼教你的?”
“是,二姐!”劉春香乖巧地正了正神色,剛才一臉的急切仿如南柯一夢,不過眨眼間,已淡定的看著劉小蘭手裏的小狗崽。
眾人隻當先前是眼前一花。
劉春香假裝很淡定的目視左側方,壓低了嗓門小聲道:“二姐?”
劉稻香給了她一個讚爽的眼神,在外人麵前就該如此“裝”著!
她伸手摸摸劉春香的小腦瓜子,開口道:“這是小京巴,原隻在京城貴族之間才會養,外頭倒是鮮少見到。”
小販嘻笑道:“這位小姑娘是個有見識的,這確實是隻小京巴,是我小姨夫的三姑媽的侄女的夫家從別處得來的,托了我在這集市尋個喜歡這小東西的人。”
劉稻香不置可否,大約是哪個極富貴人家裏流出來的,想必那府裏的下人管束並不嚴厲。
劉小蘭就是瞧劉稻香姐妹不順眼,冷哼道:“老板,這狗多少錢,我買了。”
她滿臉喜意地伸手輕撫小奶狗,又側頭對劉旺貴說道:“四哥,我喜歡這隻小狗,買下來,好不好?”
“嘿,小姑娘,我可聽說過,這小京巴老貴了。”旁觀的人好意提醒劉小蘭。
她身後的鶯兒卻是不樂意了,怒道:“即便是京巴,也不過是剛斷奶的小狗,能入得了咱姑娘的眼,是它的福氣,姑娘、少爺,依奴婢瞧,這狗頂了天不過百文,平常的土狗子誰會掏錢買,都是去別人家討要一隻來養著。”
劉稻香微微側目,當真是近墨者黑,這鶯兒剛買回來時,也是老老實實的一小姑娘,不過是才一年多的時間,就已大變樣。
“頂了天才百文?鶯兒,你家姑娘荷包裏這得多缺銀子啊?”
劉小蘭被她羞得小臉通紅,抱著小狗崽怒道:“哼,你有幾個銅板子就了不起啊,沒見過錢多的鄉巴佬!”
劉稻香本想說,她再沒錢也比劉小蘭多,隻是那小販已開口搶先道:“小姑娘,百文錢可買不到這血統正宗的京巴。”
劉春香氣她搶了那小京巴,又仗著自己年紀小,可以口無遮攔:“就是,你錢少就別出來顯擺,省得丟了自個兒的臉就算了,還把你老劉家的臉都丟光了。”
劉小蘭氣道:“死丫頭,賠錢貨,一群小白眼狼!”
劉稻香氣她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怒道:“我呸,你說誰白眼狼呢,劉小蘭,你別以為披上綾羅就可以打腫臉充胖子。”
不等劉小蘭再說什麼,她又搶先道:“別人不知,你們還不知?我爹壓根兒就不是你娘親生的,還有,你們家霸了我親奶留下來的家財,還瞞著我爹娘,把兩人當長工來搓磨。”
連山鎮就這麼點大,劉齊氏早先去劉三貴家鬧出來的笑話,早已傳遍了這十裏八鄉。
“哦,原來是三十裏村那個劉齊氏生的閨女啊,嘖嘖。”
“把眼睛瞪大點,瞧仔細了,這種女子可不能要,下次媒婆上門給咱們家小子說親,得說明了,這家的閨女不能要。”
劉小蘭聽得大家指責的聲音,急得快哭起來。
她本欲找劉旺貴幫忙,可一抬頭,驚愕的望著自己的身旁,此時,已空空如也!
人呢?
“我哥去哪兒了?”
鶯兒答道:“姑娘,剛才你與那群白眼狼鬥嘴時,少爺已經走了,他連句話都沒留,抬腳就走了。”
劉稻香聞言很不給麵子的笑了,劉旺貴是讀書人,這十裏八鄉的都算同窗,更何況他長年留在鎮上,不認識他的人還真少。
“小叔是嫌你太丟人,不願陪著你跟著丟人,唉,小叔可真可憐,攤上了你這麼個妹子。”
劉小蘭氣得銀牙咬碎,小手下意識地狠狠一揪手裏的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