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一開始,安子就知道,且不說遼王是自作主張答應了父君的要求,哪怕是回來稟告給小皇帝,小皇帝自己也會答應的,因為由此可見,才能讓世人都知曉遼王是一個失敗的使臣。小皇帝這一步棋下的妙,一邊把百裏懿元拖下了水,一邊讓眾臣歎息遼王無能,除了借機捧自已一把外,他更是不會在意那個所謂儲君。
隻要一旦離開了奉先國,那麼無論發生了什麼意外都與奉先國無關,哪怕是死在了南詔國,奉先國也會找南詔國要一個說法,並不會殃及自身,到時候另立儲君那就另當別論了,更何況小皇帝還小,他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策劃這一切呢。
可以說,這張牌打的不虧。
算來算去,最後框了的不過是百裏懿元罷了!隻不過,對於父君這般做的理由,安子卻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自己能想到的事情,相信父君定然不會想不到,明明知道那樣做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為何還要提出這麼個要求?
小皇帝退了下去,立刻就有宮女服侍太後喝藥,安子看了一眼那黑不溜秋的藥湯道:“這當真是苦死了,還不快去給我找包蜜餞來。”
說著還當著宮女的麵喝了藥下去,宮女趕緊跑去找蜜餞,在宮女轉過身的那一刹那,安子瞬間將藥汁全部吐在了床榻邊的一盆花裏麵,剛開始眾人都當皇太後喜歡花花草草,在寢殿裏養幾盆也不算什麼,可是當安子將這盆植株搬到床邊的時候,眾人就詫異了。
但是時間久了並沒有發生什麼,眾人隻當是太後的一個興致,便也不甚在意,直到安子病得久了,太醫的藥開了下來,這花盆算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場,這麼久了都沒有人看出來太後並沒有將藥喝下去,更沒有人看出來太後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毛病。
說什麼心病難醫,沒病當然醫不好了,安子心安理得的看著太醫院因為自己的事情忙得團團轉,心裏卻在惦記著操縱後宮這一切的幕後主使者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再度出現。
直到某一天宮人送來的藥被安子吐了一口在花盆上時,發現那株花開始逐漸呈現出了衰敗的跡象,腦子中迅速一轉,立刻就知道了有人下毒,且這毒藥提前用銀針都測不出來,因為藥性緩慢,試毒的宮人都沒有感覺的到,隻怕這不過是一味麻痹神經的慢性毒藥罷了。
因為藥草具有相克的原理,這盆朱果是安子用特殊手段種植起來的,自然不同於一般的尋常花草,尋常花木遇到這種慢性毒藥不會產生任何反應,隻有這盆朱果分外的嬌嫩,一點點的毒性都受不得。
自己可沒有那般雅興去愛護什麼花木,在情花穀的時候,再珍貴的花木在自己手裏不都是慘遭蹂躪,玩玩還成,養起來倒真沒有什麼興致,小皇帝以為是女人都喜歡花,安子也沒有反駁,小皇帝便把各種珍奇花樣往慈寧宮送,久而久之,太後的愛花惜花是出了名的。所以養殖這一盆小朱果倒是沒有人懷疑什麼,因為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把朱果放在床邊,沒想到倒是當真派上了用場。
這麼快反而令安子有些興奮,由此看來,這幕後之人當真不是一點兒的著急想要鏟除自己。
安子沒有再將藥汁倒入花中,後麵端上來的藥全部都一一喝了下去,既然這人這麼有把握下毒不會被發現,那麼自己倒不如將計就計,看看它在玩什麼花樣?
慢性藥物對人體的侵害性十分巨大,饒是安子也有些扛不住了,終於在某個歲月靜好的午後給氣若遊絲的暈了過去,太醫們不敢怠慢,一個個的都跑了過來,小皇帝在收到消息之後也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奈何此毒就連太醫們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是中毒了,至於中毒源,從日常應用器具到棉被衣裳以至於飯食杯盞也沒有放過,一一查了個遍。
剛好一個婢子端著藥給太後送了過去,安子心神一凜,也沒有開口。
但是當太醫查過之後將盛著藥汁的碗遞給自己時,安子才發現今日的藥中並沒有下毒,畢竟無論是什麼藥什麼毒,對於經常和藥材打交道的太醫們都是隨手拈來,更何況是自己開的方子,被人加進去什麼東西了應該是能嚐的出來的。
但是,顯然,並非如此。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這始作俑者知道今日的情況,並沒有下毒,無論是什麼毒,每個人毒發的時間都和自己的體質有一定的關係,既然這個人不能夠清楚的推算出她的發病時間,那麼由此可見,隻能定義為另一種情況。
下毒者就在宮中,且知曉自己的一舉一動,太後暈倒了這件事的確不是個小事,可是對於常年在宮中做事的奴才們而言,除了第一時間通知皇帝和太醫院之外,是不會往外亂說什麼的。
看來,自己身邊應該也有內奸。
這般想來,安子就覺得輕鬆的多了,原來如此,不枉自己明知有問題還喝了這麼久的藥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安子躺在床上是分外的激動。
正所謂,放長線釣大魚。
如今這線都已經放的差不多了,即將到了收獲的季節,怎麼能不激動呢。
夜,如水的涼,傾瀉在慈寧宮的大殿之上。
宮中還焚著香,煙香嫋嫋,空氣中都仿佛遍遍布著一股子清甜安神的味道,我們的太後躺在床榻上,衣著完好,顯然是剛換上的,此刻看似在等待著什麼時刻的到來。
終於,等到園子裏的婢女們都退了下去,安子才從床上爬了起來。換了夜行衣的身子略顯單薄,麵上再罩了層麵紗,卻冷不防丁被一個人拍了一下,那人聲音森然的問道:“這麼晚了,公主可是打算去哪裏啊?”
安子身子一僵,僵硬著脖子轉過頭來,麵上掛著一抹尷尬的笑意,卻在見到這個人的瞬間,冒起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