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你是如此看我,為何早些時候不說?”溫汐桐質問道,“現在被逼急了,你才找出來個這麼理由來搪塞我,是不是太沒說服力了一點兒?”
“怎麼沒有說服力了,這就是真相!我之前,不過是顧慮著你剛剛去公司,沒有跟你說而已,現在實在是忍不住了,需要提醒你一下,你若是再不改正,就算是換了人去帶你也沒用!”
“傅雲深,你這個人真討厭!”
最後,溫汐桐眼睛紅紅的以這句話做了結束語,這是兩個人從見麵起直到現在她第一次叫出來他的全名,卻不是她第一次說她討厭他。
傅雲深心想,大概她是真的很討厭他,才會這麼喜歡將這兩個字掛在嘴上。
溫汐桐馬上就去上班了,她的回歸在公司裏倒是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浪,很多人都跑出來關心她,她認識的也好,不認識的也罷,總之她倒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公司的同事的關愛。
但她無處可去,因為不知道傅雲深的想法——她想要換一位老師,可那人卻避重就輕說她工作不認真,昨日二人不歡而散,到最後也沒有商討出到底要不要換一位導師。
最後她朝琳達的辦公室走去,無論如何,她想,跟這位她“昔日”的導師最後再打聲招呼也好,不過,最後一次見麵實在是太尷尬,說實話,她完全沒有想好相互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去,還是不去?
等她反應過來時,卻發現兩隻腳不聽使喚的已經站在了台階上,大抵是對這個地方太熟悉了,她站在那兒,幾乎是憑著本能的就往這個地方過來了。
伸直了脖子看過去,辦公室的門緊閉,裏麵似乎也沒有亮光,看看時間,這會兒已經八點半了,難道琳達今天還沒來?
沒來正好,剛好她神不知鬼不覺的走開。
剛要轉身,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朝這邊走,是個男子,穿一身運動休閑裝,他過來的方向剛好是逆著光的,清晨的光煞是刺眼,她眯著眼看那個男子,隻覺得他很熟悉,卻想不起來那是誰。
直到那人也看見了她,頓時站在原地不動了。
這人可能也認識她?溫汐桐迷迷瞪瞪的想。接著她看著那人動了,加快了速度朝著她跑過來,然後,沒有了身後的光,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下一秒她驚喜的迎了上去:“陳放!原來是你,太棒了!”她就像是迎接自己的老朋友一樣迎向他,“你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陳放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下,也微笑著打量著她,道:“沒事,就看看你,聽公司裏很多人說你昨天沒來上班,有點兒擔心就過來瞧瞧。”
啊……
溫汐桐一聽就有點兒不好意思,昨天沒來上班,原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倒從沒想過原來自己如此的引人注目。
“生病了?”說著陳放又朝她走近一步,試圖用手去碰她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他的語氣滿是關心。
但溫汐桐卻下意識的後退,這是身體的防禦機製,一種本能——在被內心抗拒的人觸碰時,人都會不自覺的躲避。
心理學上稱之為“真實內心”,也就是說,就算嘴上說的再好,這一刻,人才是最真實的。
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真,挺尷尬的。溫汐桐翹著嘴角,眼睛卻瞪得大大的去看陳放的表情,嘴裏麵小心的說:“我沒發燒,真的,我就是有點兒累……”
她一點兒也沒有要解釋自己剛剛行為的意思,也沒有要將自己的額頭主動靠過去的打算。陳放是朋友,這沒錯,但同時他是個男的。
她在心裏想,如果就因為這一點兒小事陳放跟她生氣的話,那兩個人可能就不適合做朋友了。
但他沒讓她失望。
他隻是很快的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然後用這隻手撓了撓後腦勺——這個動作顯得他很是憨厚可愛,再怎麼尷尬的氣氛在這一刻也會煙消雲散了。
他說:“是我有點兒過分了,這是公司,我們不該這麼親昵的。”心虛的瞅瞅溫汐桐,他問:“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溫汐桐淡定的答道,“反正你也沒占到什麼便宜。”
這個回答又一次讓兩個人相視而笑,這一次,溫汐桐終於有些明白為何她會覺得陳放這人很好相處了,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愛笑,而且都笑點低。
“你還要在這裏工作嗎?”陳放看了眼琳達的辦公室,說不上眼裏是什麼情緒,“在她這樣對你的情況下?”
溫汐桐敏感的抓住他話裏的意思:“她這樣對我?你是指什麼,她怎麼樣對我了?”
“昨天,你沒來上班,我聽到消息之後就過來看你,不過是同事之間的關心,卻被她帶上了有色眼光,說的很是難聽。”陳放沒把話說的太直白,但溫汐桐卻什麼都明白了,“她說你什麼了?跟我說,我得去向她討個說法,她能那麼說我我忍了,但是不能那麼對你,你又沒有在她手底下幹活,我跟著她是我倒黴,跟任何人無關!”
“她沒占到我便宜。”陳放點到為止,多餘的不說了,他還想在溫汐桐麵前保留自己的美好一麵,不希望她也對他刮目相看。
溫汐桐狐疑的看著他:“你真沒事?”琳達的本領她是領教過的,會讓人非常難堪,她想象不出陳放跟她對峙的畫麵,明明陳放這麼溫和……
殊不知陳放要的就是她忘不了他溫和的一麵,所以他打定了主意不告訴她。隻是勸她快點兒離開琳達,“你和我一起去跟著德民老師怎麼樣?老師一定會喜歡你的,汐桐,去跟傅總說說吧。”
她怎麼可能沒跟傅雲深說?溫汐桐想起昨天的事就感到無比的挫敗。之後她就又不想理傅雲深了,早上起來隨便拿了個歐包就出了門,明擺著不想坐他的車跟他一起去公司,想來傅雲深應該也是明白的,這不,到現在電話也沒一個。
對了,電話。
想到這兒她倒是忘了自己把手機放在兜裏,距離剛才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鍾,說不定傅雲深已經給她發短信了!
結果拿出來一看,又是滿心失望。
上麵空空如也,就隻有孤零零的代表時間的數字漂浮在手機屏幕上,還有個日期。
“怎麼了?”親眼看她的表情從明媚變得憂傷,陳放關切的問。
溫汐桐搖搖頭,她不想跟任何人開口,現在她才明確的感受到,她跟傅雲深的關係根本就是不對等的,這人若是想要捉弄她,哪兒都是機會,她還奇怪他為何不跟她冷戰呢,現在才明白,冷戰算什麼,他能讓她難堪!
看吧,就比如說現在,她就無處可去。
“你去你的辦公室吧,陳放。”她衝對方笑了一下,這個笑容是真心實意的,“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們這麼關心我。”
陳放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他走掉後,溫汐桐又回頭看看那扇緊閉的大門——那裏既是折磨她的地方,又是拯救她的地方,兩種說法雖然矛盾,卻又是那麼諷刺的某種程度上的事實。
她在心裏苦笑,心想起那句話“在沒有足夠的能力為闖下的災禍買單時,請為你的衝動再三考量,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這句話之前聽起來隻感到距離她很遙遠,她自認為是個很冷靜的人,從來不會為了隨隨便便的內心衝動便做出後悔的事。
但今天回頭一看,終於發現不管那些諺語有多麼的不可思議,都是實話。畢竟,都是有人真真切切地經曆過後總結出來的。
她不該掉以輕心的。
漫無目的的在樓梯上瞎轉悠,現在正是工作時間,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著,珍惜著這段腦袋最清醒工作效率最高的階段,她突然想到陳放竟然願意在這麼寶貴的時間裏抽出空閑來看自己,莫名被感動了一下。
嘖,真是麻木的太久了,連其他人一個隨隨便便的示好都能感動半天。
她在心裏嘲笑自己,但是從表麵上卻看不出分毫,有人在樓梯上遇見她認出來她,也隻是相視一笑便擦肩而過,她們看見的,也隻是她淡然微笑的模樣而已。
她知道這些人回去以後一定會在科室裏議論,不出今天公司裏又會掀起來新一波的八卦。有多少人會在身後冷眼看她的笑話,她已經都無所謂了,人真的強大的時候,真的是所向披靡無所畏懼。
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陳放會又一次追上了她。
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時,她還有些茫然,以為是幻聽,直到有人從後麵拉住了她的手臂,回過頭,大男孩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暖洋洋:“汐桐,跟我來,德民老師同意了!”
同意什麼了?
她腦袋根本沒轉彎,不到一小時之內的大起大落讓她根本沒力氣去思考,隻憑著身體的本能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