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傑當然不是在開玩笑,溫汐桐從她臉上那瞬間迸發的紅暈中得出了結論,於是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門口,正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人,手裏拿著一遝材料,溫汐桐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轉移到了他的手上,接著非常悲劇的發現,人家過來複印的資料大概還不到她的十分之一。
男人察覺到她的目光,有點兒靦腆的衝她笑了笑,他長相屬於溫潤那種類型的,沒有傅雲深的雕刻般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麵孔,氣質跟楚彥謹相比也差了一大截,所以在大帥哥身邊待久了得溫汐桐根本對這種長相沒有任何感覺,幾乎是屬於大眾臉那種,但她身邊的阿傑就不行了。
阿傑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興奮又害羞的小聲跟她講:“汐桐姐!他是陳放啊!也是個設計部助理,在整個部門都很有名的啦!貌似是海歸,家世好,有禮貌,長得還這麼好看,設計部很多女生都把他當作男神的啦!”
呃,這還叫男神?
溫汐桐忍不住又仔仔細細將這位叫做陳放的男人打量一通,她那帶了點兒評估審視的目光讓這位年輕人十分局促不安,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就在他想要開口詢問的前一秒,溫汐桐移開了視線,對著阿傑搖了搖頭,那意思是“你眼光太差”。
說真的,陳放這種長相,不過是普通人中還算過得去的,但沒有讓人眼前一亮過目不忘的質量。
至於跟傅雲深比起來,嗬嗬嗬嗬,她隻能尷尬的笑幾聲,並沒有任何可比性。
所以她覺得,沒有見過傅雲深還好,若見過了他,尤其是每天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都能見到這種情形下,有點兒審美觀的人絕對都不會說陳放“好看”。
阿傑相當不服氣的跟她辯解:“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們現在的小女生就是喜歡他這種的!陽光帥氣的暖男!汐桐姐你不過是不懂得欣賞罷了!”
好好好,是她不懂得欣賞。
溫汐桐敷衍的衝她笑笑,心道你堅持你的看法,那我也能堅持我的觀點。
看她油鹽不進,阿傑很不開心,任誰心心念念的男神被人說不好都會生氣的呀!所以她覺得跟溫汐桐絲毫沒有共同語言,便氣呼呼地轉身跑掉了。
門口,陳放站在那兒,他一臉懵逼,對發生了什麼簡直是一無所知。隻瞧見兩個女子一直在那裏咬耳朵,之後其中一個還轉臉看他,接著轉過去繼續討論,傻子也知道說的肯定是跟他有關的啊!心裏好奇死了,還不能問,他也很憋屈的。
溫汐桐在阿傑走了以後便專心整理文件,將打亂的資料排列好順序,然後一張一張的塞進複印機理,再在等候的同時低頭翻閱一下文件的內容,其實這樣做起來也挺爽的,她想,最起碼不需要看琳達的眼色。
這樣過了大概有十多分鍾。
看看自己的成果,一大摞文件才印了一點,確實如阿傑所說,很多都已經重複了,琳達可以說連看都沒有看就將這些塞給她,簡直就是開誠布公的表示自己根本沒有要教她的意思,根本就是耍她玩。
可惡的女人。
在心裏罵了她一句,很難得的,像溫汐桐這麼溫順的性子都要罵人了,可想而知琳達有多討人厭。
她一直做自己的事,連回頭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也就一直沒有注意到其實陳放還沒走,直到她不小心將一張紙掉到地上,正準備彎腰去撿時,一隻手伸過來,在她快要接觸到紙張的前一秒幫她撿了起來。
然後,一隻手伸到她眼前,拿著那張紙。
這場景,似曾相識。
恍惚間,她就回憶起來那個慌慌張張地自己,穿著漂亮衣服卻騎在一個廉價的電動車上,慌裏慌張的去參加一個對她的人生來說至關重要的麵試,但是中途卻是出了車禍,她跌坐在地上,衣服被刮破了,時間也來不及了,而且需要賠償,但她身無分文。
她緊張的快要哭出來,這時,一個男人,也是這麼將手伸到她麵前,要拉她起來。
她將手伸出去了,但是,先放開手的人卻是他,她最後還是被他遺棄在車禍現場的那個。她不是不委屈的,有時候真的在想,其實若那人不向她伸出那隻手該多好,那她就不會對他抱有期待,認為他是不一樣的。
“那個,你的資料掉了……”陳放將拿著紙張的手在溫汐桐麵前晃了兩下,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力,要知道她突然就眼神呆滯了,似乎他拿著的東西有一張魔力,能讓她透過它看見一些事物,不然她的目光怎麼會茫然中又帶了哀傷。
溫汐桐迅速回神,正對上陳放疑惑的眼神,頓時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這抹笑一下子就驅散了她眼中的陰霾,顯得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他聽見她說,“實在是抱歉,剛剛太累了,都沒有注意到你。所以你突然伸手過來嚇了我一大跳!”
他自然不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也明白她這麼說純粹是不希望他詢問她剛剛怎麼回事,於是便遂了她的意,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原來是這樣,我也在納悶呢。”
“哈哈哈你這個人真逗。”溫汐桐發自內心這麼說,想起剛阿傑好像是說這人是暖男,她可以理解為何這麼說了,的確很暖。
然後她的目光再一次到了他的手上,暗自埋怨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他一直等在這裏。她需要複印的資料太多,怎麼可能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完的,倒不如先讓陳放複印,反正他那點兒資料還不到她的零頭。
於是接下來陳放便隻用了十五分鍾的時間,他自己手裏的那點兒就弄完了。將複印好的嶄新的紙張整理之後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他朝著溫汐桐走過去,主動幫她看起了剩下的文件,並幫她整理。
溫汐桐頗覺意外,玩笑道:“又來一個曠工的,快點兒回去吧,要被你們頭兒知道複印個資料這麼久,估計一會兒都要殺過來了,到時候看見你幫我估計挨罵的就是你了,我可不要負這個責任。”
明白她的意思,陳放也順著她的玩笑道:“那到時候我就說是你拉著我幫你的,你就得負責任了,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沒門兒!”
二人相視而笑,一見如故,倒像是已經熟識了很多年的老友。
但,在他們沒有注意的地方,隻聽“喀嚓”一聲,這溫馨的充滿了同事愛的一幕便被定格了。
來人手持相機,低頭翻看了一下帶上現在這張還有之前一共五張照片,裏麵的人全都是溫汐桐,但是不同的是和她在一起的人。
第一張很明顯能看出她跟琳達在屋裏,不知道琳達說了什麼,溫汐桐臉上有一絲慍怒,也有隱忍;接著第二張便是她抱著厚厚的文件走在路上,那文件大多都是很薄的紙張,卻是被放在文件夾裏,因此她的視線被擋住,連路都看不見了,很是吃力;第三張則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文印室裏,低頭整理那些資料,她身形單薄,兩隻手竟然無法抓住那些“靈巧”的紙張,一張紙在她自顧不暇時還是掉在了地上,而這時可以看到她手中還有其他東西。
隻這三張照片,就可以大致刻畫出溫汐桐到底被怎樣對待的。
她是要做設計師助理的人,卻被琳達直接當成了“跑腿妹”,不管什麼都交給她去做,一次比一次過分。
這些照片最終被放在了傅雲深的辦公桌上,他就像是變態一樣,不管用何種手段也想要看看溫汐桐在做什麼,可這次的結果卻是讓他吃驚之餘有一絲僥幸——幸好他這麼做了,不然會被永遠蒙在鼓裏。
琳達,他頭一次如此痛恨這個名字。
早在前幾天就聽說琳達喜歡讓溫汐桐給她泡咖啡,好像有一次杯子還掉到地上摔碎了?他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但卻知道琳達似乎是受傷了,很多人當時都在議論這件事,他還“不小心”聽到有人在賭琳達會不會直接將溫汐桐趕出公司。
當時他就笑了,是冷笑,嘴角勾起眼中沒有任何溫度那種笑,他當時問錢森,“你覺得將一個人趕出公司,是CEO的權力還是一個高級設計師的權力?”
錢森想也不想就說了實話:“當然是您的權力。”而宏宇這裏,CEO就是他傅雲深,言下之意也就是隻有他能夠做到。
看看,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卻有很多人不明白,或者說,是他平時對琳達太縱容了,讓他們都以為他是能夠取而代之的?
別說琳達不過是一個高級設計師,就算她是個公司副總!隻要有他在,也一樣靠邊兒站,他的公司,他來管。
那天他很不高興,但溫汐桐似乎很給他爭氣,聽說她非常成熟的處理了這件事,連公司裏對她的評價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