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孫夫人進來，便又一陣脂粉熏香的味道撲麵而來。
環佩叮當，紅裙浮動，鑲嵌著翠玉的雲緞繡花鞋頭便在紅裙裏一閃一晃，便從離歌的麵前走過，直接來到尹太師的身邊，聲音嬌媚地道：“太師，奴家來了。”
這陰風一掃，屋中氣溫就像是驟然降低。
尹太師寵溺地看著孫夫人，“來，見過離驗屍官，她啊，了不得，是國師的表妹。”
這介紹也是讓人無語，了不得，是因為她是國師的表妹。
孫夫人轉身看了離歌一眼，卻往太師身邊縮了一下，驚恐地道：“是驗屍官啊？那豈不是仵作了？這多可怕啊。”
離歌看著她矯情的臉，脂粉厚得都快往下掉粉了，身上的那股子濃鬱的香味一個勁地鑽過來，這香味濃烈到近乎臭。
不過，離歌細細聞了一下，確實是臭。
是屍臭的味道。
屍臭的味道不算嚴重，尤其被脂粉熏香掩蓋，鼻子不敏感的人還真聞不出來。
再看她的臉，脂粉雖然封得很厚，但是能從白刷刷的脂粉裏看出一小片的粉紅來。
她屍變了。
不是那種屍變，而是借屍還魂找的身體不契合，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位道遠道人，看來不是什麼高人啊。
連借屍還魂都處理不好，這逆天改命借運殺人的事情，他更做不來。
離歌甚至覺得不用問了。
不過，尹太師卻道：“坐下來，驗屍官有話要問你。”
孫夫人見離歌一直盯著她的臉看，有些不自在了，坐下來用手帕遮臉，道：“你問。”
離歌之前聽得尹太師直接說借屍還魂的事情，想著也沒什麼需要避忌的，便直接問道：“夫人借屍還魂之後，可出現過什麼問題？”
孫夫人沒想到是問這個事，怔了一下，隨即慍怒，“你怎麼問這些？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離歌還沒說話，尹太師就沉下臉來了，“不得無禮，驗屍官問你什麼，你便說什麼就是。”
語氣之中，渾然沒了方才的寵溺。
孫夫人含恨地看了離歌一眼，“沒出現任何問題。”
離歌知道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體出現問題，但是這問題可是很嚴重的，便道：“為夫人借屍還魂的道人可曾跟夫人說過，您這身體，有可能會出現不契合的情況？”
“自然不會。”孫夫人沉了臉，“你這是什麼意思？道長道行高深，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他與我保證過，一旦借屍還魂成功，我便等同獲得新生。”
“可夫人出現了排斥，你的身體和臉開始爛了。”離歌看著她道。
孫夫人猛地站起來，一張粉臉刷刷刷地掉著粉末，怒目圓瞪，“你不要亂說，我的身體和臉哪裏爛了？你不要在太師麵前詆毀我。”
尹太師看著孫夫人，確實臉沒爛啊，而且身體……昨晚，嗬嗬，也沒爛啊。
離歌正色道：“夫人，那道人顯然騙了你，你的身體已經因為不契合出現排斥，爛臉，發臭，若不處理這種情況，會繼續惡化下去，到時候，你全身都會潰爛，腹部脹氣，隆起，內髒壞死，腐爛，你不會死，魂魄禁錮在你的身體裏了，但是行動會受阻，最後隻能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
孫夫人跌坐在椅子上，驚駭地道：“什麼？你騙我。”
“你自己的情況，自己才是最清楚的。”離歌道。
“不，”孫夫人猛地看著離歌，“道長跟我說，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等天氣一冷，就會好轉，明年一到，就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了。”
“把這個道長介紹給我認識，我與他當麵對質。”離歌道。
孫夫人猶豫了一下，“但是這位道長輕易不見人的。”
“夫人想辦法。”離歌把問題拋回去給她。
尹太師聽到說孫夫人以後會腐爛，頓時露出厭惡的神色，怒道：“你還猶豫什麼？真想做活死人嗎？”
孫夫人哭了，“怎麼會這樣的？他說過等天冷就好了，要不再等等吧，找他太貴了，問幾句話都得花一千兩銀子。”
“一萬兩也得找。”離歌道。
尹太師一拍桌子，“什麼一萬兩？一文錢也不給，說，他在哪裏，老夫找人提他過來。”
“太師，不可得罪高人。”孫夫人慌了，“他很厲害的，我那次不過質疑了他兩句，回來就上吐下瀉，幾天不見好，最後還得給他送了三千兩銀子才算了事。”
尹太師皺起眉頭，“這麼厲害？”
尹太師很怕這些人，因為這些人總有他無法猜透的本事，現在他沒有龍柒柒幫忙，不敢太過。
離歌卻道：“盡管去抓，若施法害人，我會叫他自食惡果。”
離歌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在尹太師聽來卻十分霸氣，心頭熱血一激，便逼問孫夫人那道人的下落，再叫人去抓人。
孫夫人在抽泣，尹太師罵罵咧咧，“難怪說飛屍出現異常，原來家中出了腐屍，飛屍聞到腐屍的味道，還不蠢蠢欲動嗎？”
尹太師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但是，對飛屍活死人這樣的，是又怕又厭惡的。
因此，連帶看孫夫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厭惡。
孫夫人哭得好淒慘，兩行眼淚衝刷著臉上的粉底，顯出兩條小溪來。
能看到脂粉被衝過的地方，露出淡淡的紅色來，表皮都沒有了，看到裏頭的粉紅粉紅的肉。
這是腐爛的開始。
道人很快就被抓來了，一身白色道袍，飄飄出塵，長須雪白，如今因狂怒而飛揚起來。
他雖在太師府，卻渾然不怕，衝孫夫人怒道：“真是好心被當做驢肝肺，貧道為你借屍還魂，耗費道行，你卻恩將仇報，你違背天道，將有惡疾纏身，全身腐爛而死。”
他的話自帶煞氣，便是尹太師聽了都覺得心頭發寒，更不要說孫夫人了。
她當下就跪了下來請罪，“道長恕罪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您息怒。”
“你恩將仇報，還敢叫貧道息怒？”道人一道符咒打出，貼在了孫夫人的額頭，“如今便叫你知道冰封……”
符咒被離歌撕掉，他氣勢凜然的話也被離歌打斷，“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