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離開奇案門之後很落魄。
她是個舍不得花銀子的人,雖然在奇案門有公食錢,但是,她沒幹多久,就領了兩個月,之前跟著師父吃喝都是師父出,捉鬼做法事的銀子也都是師父收。
她窮,窮得很。
離開奇案門之後,舍不得花銀子住客棧,便尋了個破廟住下,然後每天去城中找活兒。
她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毒舌和抓鬼,可鬼很安分,沒什麼人家有需要請人抓鬼做法事,沒辦法,隻好到白事的人家裏走走場,打打下手,工錢幾乎是沒有,但是能混三頓飯。
這天,也剛好是送了屍體上山,回到主家那邊吃了飯,便把殘餘的剩菜拿走,她如今出活兒都是帶著打包的小鐵鍋。
沒想,卻看到寧王和鐵痕在破廟外等著,她嗖地一聲,把鐵鍋扔到旁邊的草叢。
因倉促扔過去沒看清楚,小鐵鍋扔在了石頭上,鐵鍋彈了兩下,滾到了寧王的麵前,那些剩菜一路傾灑出來,滾到寧王腳下的時候,隻剩下兩條青菜了。
妙音大為尷尬,道:“這是我打包回來喂狗的。”
鐵痕附和道:“看得出!”
妙音覺得沒麵子,急於辯解,“我平素吃的都是極好,頓頓吃肉還能喝湯。”
鐵痕連忙又道:“看得出,看得出!”
妙音瞪著眼睛看他,覺得自己淨說蠢話,扭頭便進了破廟裏。
裏頭的家當很簡單,一張新的席子,一張薄被,包袱就放在一頭,廟裏拉了一條紅線,鐵痕看清楚一下,似乎是她捉鬼的紅線,紅線上搭著衣裳,是她換洗出來的。
“京中客棧都滿了,我臨時住在這裏,等回頭我就搬過去。”妙音看了一眼,著實沒椅子坐,就沒開口請他們坐了。
鐵痕道:“看得出,看得出!”
妙音沒看寧王,隻看著鐵痕,“你來做什麼?還想找我問罪嗎?”
鐵痕自動就退到了寧王的身後。
寧王看到妙音這個情況,有些心酸。
他真不知道趕走了妙音之後,妙音的處境會這麼落魄。
他從不擔心過生計的問題,所以也以為別人都不用擔心。
因此,他的愧疚也是真心實意的,誠懇地道:“妙音,本王是來給你道歉的,本王錯怪了你。”
妙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王爺竟然大老遠來找她道歉?
她可不信!
“王爺還是直說來意吧,妙音受不起您的道歉。”
寧王看到她眼底的防備,便道:“本王確實有事找你,但是也是真心實意的道歉。”
妙音倔強著不說話,隻等他說來意。
她也習慣了被人輕看,反正,像他們這種跑江湖的,也沒幾個人真正看得起。
是她自己癡傻,以為進了奇案門,身份便不一樣了,可以去思慕一個比她出色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但是,論到底,她是什麼身份,自己清楚。
便是尋常百姓,若家中無鬼,她就不受歡迎,甚至和鬼一樣被人厭惡。
捉鬼的人和鬼有什麼分別?一樣是叫人恐怖厭惡的。
寧王輕聲道:“胡媽媽和雪生被殺了,阿柒讓本王來請你回去奇案門,助雪生靈魂歸體。”
妙音猛地抬頭,一手抄起包袱,把她晾在紅線上的衣裳收了,丟在席子上,手腕擱在紅線上一收,紅線便在手腕上纏繞了幾個圈,“那快走吧!”
說著,她便先往外走了。
寧王一怔,本來以為她記恨在心頭,且性子又那麼孤傲,肯定得賠罪哀求一番她才願意去的,畢竟,這會兒不拿喬,什麼時候拿喬呢?
可哪裏想到她二話不說便出門了?
鐵痕拉著寧王道:“王爺快走!”
兩人是策馬來的,回去三個人,兩匹馬,陷入了僧多粥少的煩惱中。
鐵痕一個人孤獨地走在石子路上的時候,也始終想不明白來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著把馬車駕過來呢?怎麼就越活越蠢了?
妙音回來,大家都很開心,尤其高捕頭更開心,一直熱烈地盯著妙音看。
妙音看到雪生的屍體,難過得落下了眼淚。
她喜歡雪生,真的喜歡,第一次抱雪生的時候她就喜歡了。
“怎麼會這樣?誰下得這樣的狠手?”妙音哭著問龍柒柒。
龍柒柒淡淡地看了寧王一眼,道:“這個事情,暫時先別管,人救活了再說。”
妙音擦了一把眼淚,“好,要我怎麼做?”
“你護法,擺陣,引導靈魂過來,我負責換心,但是,會折損你的真氣,你願意嗎?”
“願意!”妙音想都沒想便道。
寧王眸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他對妙音這個人,幾乎從沒重視過,哪怕她在燒烤會上說了那些話之後,他依舊沒放在眼裏,甚至,覺得有些可笑,癡傻。
但是,當看到她是如此義無反顧地幫雪生,甚至不計較之前自己趕走她的事情,他才能感受到妙音的付出。
同樣是人,同樣有感受,為什麼之前他要漠視?
龍柒柒點頭,然後對尹向圖道:“你跟我一起進去,但是,你在陣法之外等,等靈魂歸位之後,你才能接近。”
尹向圖點頭,下意識地看了南宮越一眼,然後才跟著龍柒柒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