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的眨了眨眼睛,然後麵無表情的坐在了椅子上,柯小米一直瞪著他,他沉默無聲的挑著一筷子的青菜吃進嘴裏。
他一直沒有回答,導致說這句話的她僵直的陪著他吃完了中午飯。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明明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動容,明明用直覺去感受到他的痛苦,可他已然作繭自縛到即使全身徹底浸入到痛苦中,卻死死不肯放手,寧願永遠都呆在冰冷的區域。
他有他自己的理由,一定是連她也不願意告知的理由,可到底在他的內心深處,究竟埋藏著怎麼樣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可是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了,趁著他喝茶讀報的時間,柯小米又坐了過去,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小光小光,來來來,看著我。”
她奪掉了他手中的報紙,他幾乎是以麻木不仁的目光直視她,轉瞬即逝的怒氣,“你要幹嘛。”
“……姐姐當你的知己好不好,告訴姐姐你現在的心裏的苦惱是什麼?”柯小米快笑的嘴角僵硬了。
“今天晚上是喝紅茶好一點還是綠茶好一點。”他想了想,很如實的回答了她。
“……不不不,不是這些瑣事,我是說……你一直以來最大的願望!”
或許換個方式給他理解就好了,可惜的是……
“我的願望,我很想有個家,有爸爸媽媽、有弟弟妹妹,我還希望鄰居家的小黑不是因為我餓而吃下去的……”雖然僅僅是一場過去的噩夢,但他已經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說這些話時,他平靜的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沒必要守著舊的東西一直過下去啊,你可以擁有新的父母,你也可以重新去養一條新的小黑,這一切其實都很簡單的,隻要你放開你的包袱,它們便不會再拖累你了!”
“那你願意為了我拋棄舊愛嗎,如果……你做得到,我就跟你走。”他看著她迅速的黯淡下去的眸光,驚天地泣鬼神般的傾城一笑,“正因為是你不能割舍的東西,所以我也做不到。”
“我比你想象當中的要殘忍的多,我把每個人都當做可以利用的棋子,即使這些人跟了我多年、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但我依然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刻將他們推入火坑,或是用來擋住敵人的槍火。”
“我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腥,可是每次因為這些,在生死關頭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不能死,要反敗為勝,否則我怕時候會見到這些人,他們會來找我索命,我怕死,也怕痛……”
小光吐露這麼多的心聲,她也感同身受到了他隱藏在最深處的恐懼。
她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之間的一句話讓他感慨起了人生。
再望望他時,楚淩宇按著胸口,呼吸濃重。他急忙著端著茶喝了兩口,但輕顫的手掩飾不住他的壓抑,“我出去下。”
“你等等!”她拉住了他的衣邊,“淩宇,別吸毒,你能忍住吧。”
“這是我答應你的,當然不會食言。”當天他消失了五、六個小時,她沒有仔細算過時間,當然也懶得去算了,為了說動他,她腦細胞都要滅亡了。
可要再這麼折騰下去,指不定她就真的出不去了呢。
心中越加的煩躁,柯小米徹底癱在了地板上,斜躺著苦惱地摸著下巴,然後又抓抓頭發,覺得自己總算是窮途末路,也沒找到前方柳暗花明的解決辦法啊。
不行,她必須出去,不然她光是想到阿洵和小源到處貼尋人啟事的落魄模樣就頹然的歎了口氣,不就是個屋子嗎,她一定能夠出去的!
喝了口水,為自己壯了幾十倍的老虎膽,大義凜然的偷摸出屋子,又是熟悉的走廊和過道,這次她特意向著反方向跑路,趁著天色正暗,她在陌生的地方闖來闖去的,也不管前方是幹什麼的。
沒多久,她就來到了一座獨立且比她此生所見最豪華的房子還要鋪張浪費的地盤,她捉摸著這裏一定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看看房子裏到底隱瞞了什麼。
在往前踏了幾步之後,數百道紅外線突然照亮了她整個人,她把向前踏出去的腳立馬縮了回來,旋即是響徹整個府院的驚天警報,她嚇得頭也不回的往前跑,隱隱約約的又聽到了身後的聲響。
“有人擅闖禁地,快追!!!”
“砰砰砰……”連著三聲槍響。
都打在了她剛剛跑過的腳底邊,她哭爹喊娘的加快往回跑,“救命啊!!!我錯了,我再也不來了!救救命啊……”
扯著嗓子吼了一陣子,身後一群人依然窮追不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硝煙的氣息。
終於在這急速的奔跑當中,柯小米一個趔趄,光榮的撲向了大地媽媽的懷抱,該死不死的是地麵恰巧還有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來不及做出任何措施的就對著石頭一撞……心想自己這張臉是保不住了。
劇烈的衝擊讓她的大腦一瞬間的空白,然後抽出了全身的氣力,無力的倒在了地麵上,暈倒前依稀可見石頭上還沾著自己的鮮血……
“終於追上了,哈哈,這娘們自己撞死在石頭上了,老子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蠢的殺手,嗯,為了以防萬一,讓我再補上兩槍。”
“你滾一邊去,讓我來補!”
“去去去,你不就想向少爺邀功嗎?!”
最後吵了一陣子,終算協商成功,其中一人走出作為代表,掏槍,將槍口對準了柯小米的腦側,正要扣動扳機時,手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震的麻痹不已,隨之而來的是鮮血的迸濺和狂吼的慘叫聲。
楚淩宇黑著臉,血腥的雙眸瞪著那恐慌的幾人,“還有誰碰了她!”
幾人嚇得蹚目結舌,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我們,不知道這,是您的人……”
“楚軒,把他們殺了,一個不留。”
“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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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麵前坐著一臉憂慮的楚淩宇,他的手還貼在她的傷口上,見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立即的將手抽了回去。
“你又暈了三天,不過一切事情我都處理好了,放心吧。”
柯小米躺在露著海綿的軟床,發著晦澀難以分辨的聲音,“靠……疼西了,唉哦……”
下意識的扶住了自己的額頭,手指摸了幾番,發現自己眉毛右上方破相了,她想到此一個急火攻心的又不小心按緊了自己的傷口,刹那間自作自受的抽痛讓她不得已的又流下了痛哭的眼淚。
楚淩宇以為她在為自己的臉擔心,所以又好心的加了句提醒,“楚軒說你頭上的傷不會留疤的,別太擔心了。”
聽到這個可喜可賀的消息,柯小米總算從悲劇的表情中分出一絲笑的像哭一樣的微笑,“你這房子裏到底裝了什麼,太恐怖了。”
“槍支和毒品,還有一些藥劑。”
“……你放在這裏不會被發現嗎?”
“這裏非常偏僻,是我前幾年臨時搭建的倉庫,不會有人來的。”
“哦……嘶,腦袋還是好痛,要裂了……”柯小米再度感覺到了痛意,兩隻手輕拍了拍傷口的邊緣,低低的抱怨,“都怪那塊可惡的石頭,我一定要把它帶回來用菜刀砍碎掉!!!”
“還在疼嗎?”楚淩宇緩慢而僵直地站起身,不等她回答,就以冰冷的口氣吩咐著,“楚軒,進來給她換藥,微微,你去準備晚飯。”
被他這麼一叫,柯小米才發現這裏並不是她的房間,而是楚淩宇的,她現在就躺在楚淩宇的床上?!天……反射性的摸摸自己,確認沒事。
柯小米長舒一口氣,她又背過身對著她說,“我抱你吧。”
當場她差點噴出了一口老血,“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起得來。”
太小瞧她了,不就是點小傷小痛麼,她依然生龍活虎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楚軒,也就是身兼醫生和管家的那位能人大步走過來,然後動手開始拆她頭上的紗布。
雖然拆的手法真的很輕柔,但偶爾與傷口接觸到的紗布還是讓她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輕點!疼死了!“
他開始拆第二圈,柯小米也一驚一乍的驚叫,“輕輕輕!“
楚軒皺起眉頭,有些不悅的沉下臉,可還是又放慢了動作,特意的給了她一刀一刀切肉的痛苦感,好在最後成功的拆完了。
他拿著棉簽蘸了點黃黃的藥水,出於恐懼,她抓著坐在身旁看戲的楚淩宇的手,含情脈脈、視死如歸的問,“你舍得給我咬嗎?”
楚淩宇白了她一眼,卻沒有收回手,代表默認。
不過這次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隻有微微的刺痛加清涼,她想刺痛也是因為藥水還混著酒精的原因吧。
不過柯小米還是咬了幾口他的手,聲稱,“意思意思一下。”
“……”
“你為我大義舍身的事情我是不會忘得!”拍肩。
上完藥她又去吃飯了,晚飯的確豐盛,色香俱全、絲毫不弱於皇帝的盛宴,柯小米垂涎的咽了咽口水,開始狼吞虎咽。
下人在一邊適時的遞上了一杯白開水,她牛掰了一番,把死難下咽的飯菜硬生生的吞進了漲大至無數倍的胃中,嗯,說啥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