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琪一愣,隨即點點頭,然後看向阿穎。
“你先帶圓圓回去吧,讓她早點睡覺,明天要上幼兒園了。”
阿穎抱過圓圓點頭,最後還不忘衝蘇琪眨眼。
蘇琪秒懂她的意思,捂住唇瓣低笑,點頭應下。
圓圓似乎累極了,歪在阿穎的肩頭,向夜天澈道別,便懨懨的閉上眼睡去。
兩個人,沿著小道,走入公寓區的花園裏,花園裏有一條小河。
此時月光映襯,碧波緩緩。
“看來你現在過得不錯,那個人很愛你……”夜天澈打破沉默,率先問道。
蘇琪側頭看了男人一眼,勾唇一笑,笑得恬靜淡然。
“是,無波無瀾,細水長流的生活,現在很適合我。人過了一定的時間,總會變。以前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付出所有。在被傷的遍體鱗傷後,心態也漸漸發生改變,什麼愛情啊,什麼激情啊,都抵不過時光的流逝。現在的我,隻想安靜下來,平平淡淡的生活。”
這一番話,帶著風雨過後的寂靜,語氣冷靜,卻分外透了一絲滄桑。
人啊,人都會變。
“圓圓真可愛,她……到底是……誰的孩子?”夜天澈沉吟半晌,終是問出了藏在心底的疑問。
蘇琪彎唇一笑,好笑的看著他。
隨即淡淡搖頭,低聲道:“你想她是誰的孩子?”
“席城的?”
“你認為呢?”
“池宴的?”
“……”
蘇琪沉默了,眸光移開,遠眺前方。
夜天澈側頭看她,一抹月光印在她臉上,如同在她身上加了一層光暈,美麗的令人心動。
這麼多年,曾經的那個堅韌倔強的姑娘,也終是變了。
曾經席城是她心底的全部,
任何人,也無法再回去原地,一切都無法重來。
“天澈,你認為這還重要嗎?”
……
翌日一早,蘇琪和阿穎,帶著圓圓去了幼兒園報道。
這家幼兒園在C市也是一所貴族學校了,無論設施還是環境,都不比圓圓之前在國外上的幼兒園差。
觀察了一圈,蘇琪很滿意。
當天便辦理了手續,交了錢。
圓圓很喜歡新環境,也是當天,便入了園。
幼兒園離家又近,蘇琪和老實說,如果圓圓有什麼狀況給她打電話,她隨時到。
然後,她便和阿穎,離開了幼兒園。
剛剛走到公寓區門口,蘇琪便看到了一個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女人。
這個女人,她恨了五年,這個女人是她心底的噩夢。
更是她,無比厭惡,想要逃避的人。
如今,她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來到了她身邊。
夏璿,真是好久不見。
遊樂場短暫的一麵,由於席城在場,她不願多待,更沒有好好的觀察過夏璿。
如今再見,她卻從夏璿的臉上,看到了不同尋常的蒼白與憔悴。
曾經明亮的雙眸,如今布滿紅血絲,曾經一張精致美麗的臉龐,如今滿是時間留下的可怕印跡。
她變了,變得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夏璿。
一時之間,蘇琪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年,她似乎過得並不好。
但是,她並不是就此心軟,或者對她溫言相待。
為了不失控,為了不讓她打擾現在平靜的生活,她並不想與夏璿有過多的接觸。
拉著阿穎,從夏璿身邊走過,速度極快。
“蘇琪……”夏璿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蘇琪不理,徑自向前走。
下一秒,夏璿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蘇琪,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有必要嗎?”蘇琪冷冷一笑,嘲弄反問。
隨即側身躲開她,抬腳就走。
夏璿急了,一把拉住了蘇琪胳膊,語氣帶了懇求。
“蘇琪,我求求你,求求你給我五分鍾時間,隻要五分鍾就好,我不會再來打擾你。我知道你恨我……”
“你還知道我恨你嗎?我恨不得你去死……”蘇琪冷笑著打斷她的話,不想再與她多待一分鍾。
“蘇琪,我知道的,我知道。以前是我蠢,都是我的錯,我不敢做那麼多傷害你的事兒。更不該想要去殺你,我後悔了,我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你的機會……”夏璿一張臉蒼白,語氣帶著從未有過的卑微。
蘇琪搖搖頭,狠狠的掰開夏璿的手。
“碎了的鏡子能完好如初嗎?潑出去的水,能收回嗎?你是殺了你,那麼大的一個罪名,能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去嗎?你一句懇求,一句服軟,一句認錯,就能讓時光倒流,就能讓我所受的傷害,一筆勾銷嗎?夏璿,你想的可真好,你向來都是自私的,我從不信你有一天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既然時光流轉,人心會變,但你惡毒的本性,永遠不會變。”
“你還要故技重施,偽裝成憔悴不堪的模樣,企圖再次迷惑所有人嗎?這樣的伎倆,你用過太多回了,我蘇琪不再是那個任你欺負,不會還手的人。你在近我一步,我立即讓人把你抓起來,丟出去。”
蘇琪指著夏璿,漸漸靠近的腳步,厲聲嗬斥。
夏璿的腳步一頓,愣在了原地。
蘇琪不再看她,瞥了眼阿穎。
“我不想再看見她,攔住她……”
“好的,太太。”阿穎點頭,應下。
蘇琪的事情,阿穎也知道些,自是對夏璿厭惡十分的。
“這位大姐,太太不想見你,你走吧……可別逼我動手,否則我一不小心,失了手折斷你身體的哪根骨頭,那可就說不定了。”阿穎揚揚眉,惡狠狠的等著夏璿警告道。
夏璿眸光一閃,退後兩步。
蘇琪冷冷一笑,不再看她一眼,抬腳就走。
“蘇琪,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了,我隻求你去看看席城吧,去看看他,他快要死了。他整日昏迷不醒,日夜喚著你的名字,我沒辦法,所以我求一辰,讓他說出了你住的地方,我明知道你會恨我,不肯見我,我還是來了。我隻是,不想讓席城那麼痛苦。所有的孽,都是我造成的,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我隻求你念在往日和他的感情上,去看他一眼吧……”夏璿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大聲吼叫起來。
那聲音,帶了絕望,更帶著無盡的悔意。
悔意裏,又夾雜了太多的痛苦。
蘇琪手掌微顫,終是沒有回頭,一步步平靜的往前走。
有風,緩緩的拂過臉頰,她邊走邊仰頭望天。
下雨了嗎?為什麼她的臉頰有了水滴?
伸出手去,然後一滴滴的細雨,落在了她的掌心。
夏璿的聲音,漸漸地小了,漸漸小到聽不見。
可是,蘇琪卻覺得有句話,一直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他就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她捂著腦袋,用力的搖頭,然後快步跑了起來。
尋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她縮在那裏躲雨。
腦子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蘇琪,他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一句句的話,吵得她腦子疼,她將頭抵在牆壁上,輕輕磕著。
“別再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
但是,聲音一直揮之不去。
她的神經被壓得很緊,就像一根線,緊緊的纏繞了她的心。
為什麼?他快要死了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和他之間,已經結束了,已經沒有可能了。
為什麼他的事情,所有人都還要來一遍遍的問她,試探她?
每個人都懷疑圓圓是他的女兒,可是怎麼可能呢?席城的孩子,還未成形,便胎死腹中。
那時她受傷甚重,根本無法保住那個孩子。
池宴見她深思恍惚,絕望無助,所有他便從福利院抱養了一個孩子。
為了讓孩子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有個幸福快樂的生長環境,她痊愈不久,便和池宴結了婚。
圓圓,不是席城的孩子。
她都說的那麼明白了,為什麼每個人還要都來問她?
如今,他快要死了,她不應該有感覺的。
他的生死,與她何幹?
頂多,是一個舊識,頂多傷感一下子,她便會好起來的。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一直吼著,他快要死了?
不……她不想聽見這個聲音,她不想。
搖著頭,她眼前一陣恍惚,又有另一個聲音說。
“蘇琪,如果你想擺脫他,擺脫這聲音的控製,那麼你便去最高的地方吧。最高的地方,那裏最安靜,沒有一個人會打擾你的……”
“對,蘇琪去吧,去吧……”
蘇琪點點頭,喃喃自語,而後勾唇一笑。
“對對,應該去最高的地方,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
然後,她便爬起來,像個無頭的蒼蠅,尋找個能去往樓頂的通道。
走入公寓,按了電梯。
叮一聲響,電梯門打開,她快速鑽進去。
而席城,恰好剛從樓上下來。
看著她頭也不抬,喃喃自語的樣子,他眸光一顫。
“蘇琪……你怎麼了?”發覺到她不對勁,連忙拉住她的胳膊問道。
蘇琪低著頭,一直喃喃自語,對於席城的詢問,無動於衷。
“去頂樓,去頂樓……”
“你去頂樓幹什麼?”席城看著她緊張茫然的神色,有些緊張的問。
“安靜,那裏最安靜……”她無意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