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覺得委屈,“王妃妹妹就要走了,也不說什麼時候回來,我當然要抱著兒子過來多看兩眼了。”
流蘇笑道:“好了好了,聖女姐姐能抱兒子來看我,我很開心呢。得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他,一定會很想的。”
聖女突然小心地問道:“王妃,你這次真的不帶雪牙走嗎?他現在雖然已經適應了雪山上的生活,可是他畢竟是雪山唯一的一頭雪狼,還是很寂寞的。你就忍心拋下他一個啊?”
流蘇的心裏又難受了一下,遠迪真想讓他的媳婦閉嘴,都怪他把她寵壞了,慣著她有什麼說什麼的性格。
不過流蘇很快就恢複如常了,“什麼拋不拋下的,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替我多照顧他,有空的時候去看看他,陪他說說話,他都聽得懂的。”
龍鴻煊把手摟住流蘇的肩膀,他的手掌大而溫暖,讓流蘇心底深處的難受一點點緩了過來。龍鴻煊道:“雪狼王本來就是寂寞的,不寂寞何以稱王者。雪牙已經成年,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總依賴著流蘇。放心,我已經到處去找雪狼了,我也想早點給雪牙成親呢。”
聖女在遠迪的一再使眼色下,不敢亂說話了,隻是叮囑流蘇他們一路平安,要經常傳消息過來,京都的事情一辦完就快點回來,等等。
流蘇逐一應了,與龍鴻煊攜手離開。剛剛走出九川,流蘇就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看,“雪牙要是知道我離開了都沒有跟他道別,他會不會恨我?”
龍鴻煊安慰道:“也許等他下次想你的時候就見到你了。”
流蘇勉力一笑,“是嗎?”
她每次去看雪牙離開時,就會聽到雪牙在雪山頂上寂寞孤淒的嚎叫,那聲音聽了真是叫人鑽心的疼痛。可是雪牙已經長大了,終究是要離開她的。她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必須一路走到底,卻不能在中途妥協一次,因為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那麼雪牙的一生就廢了,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雪狼王!
這是流蘇最不願意看到的,這絕對不是愛雪牙,而是在害他!
“當然了!”龍鴻煊知道流蘇與雪牙的感情,便想著法子哄她開心,“國師一直惦記著雪牙,如果這次雪牙跟了咱們回去,那廝恐怕會不記一切代價把雪牙奪走。因為雪牙已經長成當成他父母的模樣,正是國師最看中的時候。說不定他把雪牙奪走之後,還會感謝咱們替他養了這麼多年,給他省了好多的銀子呢。”
聽到這裏,流蘇的心裏也舒服了許多。
隻是暫別而已,完全不必如此感傷。可是流蘇望著身後越行越遠的九川,心裏十分清楚,也許她與瑞王最美好的一段生活就此過去了……
因為要配合瑞王與流蘇之前在皇帝麵前演的戲,所以他們這次回京擺足了譜,能有多高調就有多高調,馬車上也布置了一些奢華舊式的裝飾。奢華是因為他們追求享受,舊式則是因為雲西真的十分貧窮,他們的日子不太好過。
他們要讓皇帝相信,四年的辛苦生活已經把他們的棱角都磨平了。他們現在什麼都不想爭了,也沒什麼服氣不服氣了,隻想舒舒服服地過日子。所以他們回去的這一路沒有像來時那樣趕,而是一路走一路歇。自然走得就很慢,為的就是確保精神十足。
流蘇與瑞王一邊走,一邊整合他們所得到的情報分析形勢,商討著他們回京的各種細節。一路有商有量,說笑打鬧,倒真漸漸忘了離開九川的陰鬱,畢竟他們馬上就要見到闊別多年的親人了。
皇帝那邊,已經受不了皇太後每天數幾十次的催問,派了人來接。瑞王與流蘇自然按照商量好的,在來人麵前演戲。來人連連搖頭,直歎當年在京都瑞王與王妃是何等人物,可是在九川那個鬼地方呆了四年,就徹徹底底變成了俗人!真是可惜!
瑞親王回京,算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事情,在心疼或者痛恨瑞王夫婦的人的眼裏,這就是件大事,在其他文武百官的眼裏,這就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
一個毫無政途的閑散王爺,一個沒有母族支持的可憐王妃,有幾個人能夠真心瞧得起。雖說流蘇的外祖聲名顯赫如今又呆在了皇帝的身邊,可他做的是一個完全沒有實權的文官,還被皇帝看得死死的。人們肯賣他本人一分麵子,都還是看在他從前是閣老重臣的份上。又有多少人會記得流蘇是他唯一的外孫女呢?
就像寧流研明知道她二姐今天回來,卻壓根連見都不想見,隻一心一意化她的妝,想在晚上的宮宴上豔壓群芳,近來又被韋芙蓉壓了一頭,她很不服氣。倒是裕王踱來踱去,沒個消停。
寧流妍忍了好久,可是聽了那聲音實在心煩,一個不留神,眉毛就又出了一條。她便放下螺子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王爺您能停會兒嗎?我這妝都花了!”
裕王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更焦急地問道:“今天你二姐回來,你都不去看看?”
寧流妍沒好氣地切了一聲,“有什麼好看的,聽回來的官吏說,她都已經是黃臉婆了。再說了,今天晚上的宮宴不就能看到了嗎?父皇對他們還真是好,一回來就為他們接風洗塵,又不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凱旋而歸,至於這麼勞師動眾嗎?”
裕王的心思隻停在了第一句上頭,“真成黃臉婆了?她以前可是一笑傾城啊……”
他至今還能清晰地記住寧流蘇的笑容,當真是美到人的心坎裏頭去。讓他每想一次,就不禁心裏發癢。可惜呀,那樣的奇美人他卻未能得到,最後隻娶了個不高不低的寧流妍。
因著她有一兩分像流蘇,他就常叫寧流妍笑給他看,不說多像,哪怕有兩三成的相似也是好的。結果這個寧流妍一笑還好,笑起來就跟個傻大姐似的,可把他給氣死了。不都是一個爹生的嗎?怎麼差別那麼大呢?
寧流妍當然知道她丈夫一直對寧流蘇念念不忘,她就不明白了,那寧流蘇有什麼好?值得他們男人那樣神魂顛倒?
寧流妍雖然對她的丈夫沒有太多的感情,可是有哪個妻子能忍受丈夫當麵想著別的女人的好,而且那個女人還是她討厭的人!寧流妍沒好氣地說道:“王爺既然那麼想知道,出去接一下不就知道了?寧流蘇說不定一高興,又衝著你笑了!”
裕王對這個政治聯姻的妻子也沒有太多感情,不過是看中寧正陽的勢力,又想借著她再拉攏一下吳家罷了。裕王一開始還能接受她,是因為她好歹長得不賴,身材也不差。可是成了親之後,才發現這個女人小肚雞腸愛計較,連他的那些愛妾美人都容不下,想了法子要把她們趕走。
所以裕王瞧她不順眼已經很久了,不過是礙於母妃說夫妻和睦對他有利,他忍耐著她罷了。此時聽得她話裏毫不掩飾的諷刺之意,也是心頭火起,“你還別不服氣,她笑起來就是比你好看!你要能有她一半,不,十分之一,本王就知足了!”
寧流妍氣得把脂粉盒都打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你——”
裕王自覺占了上峰,更來勁了,“我怎麼了?難道我有說錯嗎?”
寧流妍費了半天的力氣才把心中的火氣勉強忍住,她母親常常給她念叨的禦夫術與媽媽經還起到一點作用的,又常陪著她進宮給熙貴妃請安,討熙貴妃的歡心。所以今時今日的寧流妍比四年前要會忍耐得多,不過氣急了的時候,就顧不了這麼多了。
“王爺您沒錯說錯。可惜呀,笑得再美又如何,你見了她還是得喊一聲七嫂。”
裕王一聽這話火又大了起來,她居然敢諷刺他,他還知不知道誰是一家之主了?裕王立即回罵道:“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與老十三的那點破事,硬貼給人家都沒貼上。每次去宮裏都化得那麼妖,給誰看哪?老十三又沒回來!再說了,他就是回來的時候可曾正見看過你一眼?”
“你——!”寧流妍氣得渾身發抖,卻又自持王妃的身份,強自忍著。
裕王可不願經常對著這樣一張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脹破一樣。他甩了一句“不可理喻”就堂而皇之的走了。
這一次,沒有在裕王走後響起砸東西,而是歇斯底裏的哭聲。
府裏的丫頭小廝可就倒黴了,每次王妃在裕王那裏受了氣,不是找府裏的東西發,就往他們身上發。
這邊裕王夫婦吵架的時候,瑞王與流蘇已經進了京城。皇帝還急等著他們過去,所以他們隻簡直地到瑞王府擦洗了一下,換了件衣服就隨來人進宮了。
四年了,喜蘭與如柳自從知道了消息以後,就把瑞王府上上下下打掃了好多遍,什麼都是挑主子們最喜歡的辦,力求讓主子們住得溫馨又舒心。可是天天數著日子盼著他們回來,還沒說上兩句話,人就走了。不過沒關係,小姐倆仍是笑滋滋的,反正看樣子皇上是要留他們長住了,要說話呀有的是機會。
進宮的第一件事,當然是要去麵見皇帝,先去感謝皇帝對他們的聖恩。
跪在殿內,流蘇恍惚覺得皇帝還是四年前的模樣,可是等她抬起頭來一看,皇帝似乎看起來更年輕了,頭發全是烏黑的,精神也仿佛很好的模樣。人上了年紀就一定會衰老,可是皇帝居然看起來比四年更年輕了,這實在有點反常。
皇帝見了兒子自然是十分高興的,又聽得四年沒見的兒子乖巧地喊了他一聲父皇,顯得比從前世故得多。心中竟有一絲欣賞的感覺,人嘛,還是圓通些好。不要太有硬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