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棠道：“如果咱們總是從外麵買這些藥材，光是運過來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不要說這些藥材本身的價格就不便宜。”
流蘇笑了，“看不出來，咱們的雲棠也會精打細算了。”
雲棠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前她隻知道聽從瑞王的吩咐殺人醫人，現在卻開始以一當十，操心起方方麵麵的事情來了。她說道：“其實按照他們平日中毒的劑量，他們早就沒有辦法撐到現在了，所以這九川之內一定有解毒的藥草。隻要找到了這種藥草煉製避毒丸，咱們以後可以省事不少。”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老天丟下來一個九川，總有它的道理。”流蘇感到滿意，笑道，“解毒的藥草我已經派人在找了，因為你這些日子太辛苦，怕你分心，便沒有告訴你。不過找到它們並配製避毒丸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大人小孩老人，甚至是男人女人，各中用量恐怕都不盡相同，人命關天，不可出一點差錯。所以這之後的一應事宜，還要靠你來做！
流蘇說到這裏拍了拍雲棠的肩膀，這上頭的份量可不是輕啊。
她繼續道：“而且我懷疑，解毒的藥草極可能是幾種毒草的混合，這也就是以毒攻毒的道理。不過呢，毒有時候也是藥，九川的毒草十分繁多，咱們可以圈出地域好好培植，梧桐還指著這個賺上一筆呢。所以這件事也落在你的肩上。”
雲棠聽了這番話先是一驚，爾後便是感動。
女主子的眼睛比他們都敏銳，總是比他們先看到，而且事事想到他們的前麵，還想得比他們都全麵。她總是鼓勵他們做到最好，卻又十分愛惜他們。雲棠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珍惜在女主子手下當差的日子，她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流蘇的談話並沒有結束，她又看了看玄雨，“你呢？”
絕非多此一問，玄雨不懂醫理，他看到的不尋常斷然與雲棠不同。
玄雨立即回道：“屬下發現整個九川男多女少，屬下估算了一下，每看到十人，有六個男的，四個女的！”
流蘇點頭，看來玄雨近來是越來越用心了。流蘇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男多女少，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天下萬物陰陽調和，一方過盛另一方必衰，陰陽失和，必招惡果！我們這一路走來，看到多少男人找不到媳婦，都三四十歲了還打著光棍呢。”
玄雨接著道：“男多女少啊，隻有娶不著老婆的光棍，沒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再加上九川又窮，環境惡劣，又與周圍三虞很少往來，也沒有女人願意嫁過來呀！倒是有不少女子想嫁到外麵去！”
雲棠道：“這也難怪啊，本來就男多女少了，可是這裏的男人對媳婦一點兒也不好！有些人的家裏，甚至兄弟幾個共用一個老婆，他們把女人當成什麼了？實在匪夷所思！”
流蘇歎氣一聲，“這就是我最頭疼的地方！九川的環境本就不好，人口本就不多，如今又男多女少，照此下去，想要快速增加人口隻怕很難。就算我們把九川治理好了，水無毒地無害，可是挑水種地是需要人的呀，參軍打仗就更需要人了，人從哪裏來？”
這件事流蘇與瑞王也合計過幾次，也想了些點子，不是無法落實，就是有些不著邊際。更重要的是，流蘇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男多女少的根本原因。
“我聽外公說過，生男生女就像一枚銅錢的兩麵，機率各半，一個地方男女的數目大體相當不大，可是九川怎會男多女少到如此地步呢？”
雲棠想了想，“會不會是因為在九川女孩子很難養活？夭折了，所以……”
流蘇道：“我也曾這樣想過，可是我們這些天也走了不少村落，你們發現沒有，村裏全是小男孩跑來跑去，很少見到小女孩！”
玄雨輕輕地跟了一句，“偶爾見到一兩個，長得也很醜。”
他是個男人，太知道男人對著那樣一張女人臉，是個什麼想法了！這些女人真是連王妃的小腳趾頭都比不上，男人們純粹是了傳宗接代成的親，換了誰都沒辦法對自己的媳婦好啊！
雲棠不是男人，沒有這層感觸，隻是跟著頭疼起來，她望著流蘇突然問道：“女主子不是會想把咱們都許了吧？”
此話一出，把她自己都給驚嚇到了。她這輩子可是連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到如此窮山惡水的地方啊！而且她一直跟著瑞王的身邊，又與追風玄雨共事，實在沒辦法接受九川這裏的男人！
流蘇一看就知道她想多了，立即道：“嫁你們？我可舍不得！再說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我們必須找到根源，才能解決問題。”
雲棠鬆了口氣，不好意思地笑了。流蘇卻壞笑了一聲，“雲棠怎麼會想到這點？難道是——”動了婚嫁的心思？哪個男人有這麼運氣呀！
雲棠一急，“王妃！！”
她心裏自始至終隻有王爺，可是王爺已經娶了王妃，她可是什麼都不敢想了，隻盼著能一輩子伺候在主子們的身邊，將來能看護小主子長大，她就心滿意足了！她才不是王妃想的那樣呢！
“不好了！不好了！”幾個村民喘著粗氣朝流蘇他們奔了過來，麵色惶急，仿佛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流蘇眼神祥和，聲音輕柔，能帶給別人很強的鎮定之感。
“王妃！王妃！我媳婦……我媳婦……”跑在最前頭的一個四十歲的漢子使勁地抹著眼淚，泣不成聲。
“什麼王妃你媳婦？你敢對王妃大不敬！”玄雨一聽來人說話如此放肆，就動了肝火。主子與王妃傾心傾力地幫助這些人，他們倒好，也最起碼的規矩都不懂，真是一群愚昧的刁民！
“玄雨別急，他應該是說他媳婦出事了。”流蘇說完便去問那漢子身邊的其他人了。
“對對對，就是他媳婦出事了！”一個看起來很能幹的長輩樣子的男人立即出來急慌慌地說道，“難產！眼看著就不行了——”
“帶路！”流蘇不待她說完，就立即帶著雲棠玄雨趕了過去。
人命關天，女人生產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圈，一個不小心就可能一屍兩命。流蘇太知道這其中的痛楚了，前一世，她不就是一個人在暗無天日的天牢裏疼得死去活來嗎？
到了產婦的屋前，玄雨也要跟著流蘇一起進去，雲棠立即瞪著他。
“我知道我不能看，但主子要我寸步不離地跟著女主子，我不能違命。”玄雨竟拿出一塊黑布把眼睛給蒙住了，“這樣總了吧？”
雲棠知道玄雨一向極盡職責，整日寸步不離，就連王妃如廁，也會在外麵等候，就怕出現一點意外。現在他都把眼睛給蒙住了，也隻好由他去了，他的聽力是極好的，聽音辨位，不用去管。屋外的男人們似乎是想把他截在外頭，但礙於他是王妃的侍衛又不敢多說什麼。
產婦是典型的難產，在大出血的跡象，情形很凶險。雲棠大怒，“怎麼到這個時候才來找我們？”
如果早一點，隻要早那麼一點，她絕不會讓產婦出現如此凶情！
然而沒有人回答雲棠的話，男人們都在門外不曾進來，別看九川窮困，可是男人們卻十分信邪，堅持認為如果他們進女子產房就會給他們帶來黴運。而幫助產婦生產的婆娘們就更不敢吭聲了，雖然九川男多女少，好多男人取不到老婆，可是男人的地位卻十分的高，男人不發話她們這些婦道人家根本不敢說話！
情況很糟，流蘇與雲棠都認為隻能優先保住一個，於是流蘇必須去跟這家的男人說清楚，“這樣下去很可能母子二人都保不住，如果非要選一個，你選誰？”
男人十分痛苦，在流蘇的催促中流著眼淚想了半天，最後軟軟弱弱地才來了一句，“如果是個男娃，就保孩子；如果是個女娃就保大人！”
流蘇的眸色一沉，這個男人多實在多自私啊！是個女兒，他就留下自己妻子的性命，好讓她以後繼續給自己生兒子；若是個兒子，就連妻子的性命也不顧了，他就知道他一個人能養得活兒子嗎？要是養不活，他以為他這麼大的年紀還能再找到一個媳婦給他生兒子麼？
愚蠢！可笑！
流蘇冷聲問道：“這不是她第一次生孩子吧？”
那男人一愣，立即回道：“前麵生了好幾個，都是女娃，都沒養活！”
流蘇隻是冷冷看著他，是沒有養活，還是不願意養活，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她說道：“你知道什麼是難產嗎？就是說現在孩子生不下來，我們也沒辦法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二選一，你要怎麼辦？”
那男人又嚇哭了，“沒辦法知道男女嗎？”
其他男人也紛紛附和，“連王妃都沒辦法知道嗎？”
流蘇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大羅神仙怎麼能提前知道男女？再說了，她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告訴這些人。他們隻把女人當成是生育的工具罷了！
“王妃！女主子！”雲棠在屋裏嘶聲叫了起來，已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保誰？快說！”流蘇也沒有時間再給他們思考！
“保娃子！”那男人一咬牙，來了這樣一句話，“俺倒不信了，生了那麼多女娃子，這次怎麼也該生個男娃了！”
流蘇還以為對方在最後的時刻顧念起了夫妻的情分，心想這漢子也並非那樣絕情，卻原來不過是在賭，賭生兒子的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