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懌歎了口氣,回道:“勘探西部本是我表兄的職責,他已逝在任上,盡職盡責,我怎麼忍心告訴皇帝他那份圖紙有誤呢?本想著先帝再派官員入西部勘探時,我再提醒那人一二,既不影響表兄的聲名,也讓那人有所收獲,豈不兩全齊美。可是天不遂人願,未等到先帝派人再入西部,先帝就駕崩了,當今皇上登基,想盡一切辦法打壓我們這些老臣,弄我們有話都不敢說,我哪還敢把這麼大的錯處拿到他的麵前?”
那不是去皇帝麵前送死嗎?皇帝完全可以借此定歐陽懌一個欺君之罪,滅他九族!
“這倒是給我們一個大好機會。”龍鴻煊見歐陽懌憶起往事十分傷心,便想法子拉回他的思緒,“這個九川藏得正是地方,高山環繞,唯一容易進入的入口前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沼澤地。我們去到那裏,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我們。而且想去探望,或是去試探的人,相進入九川十分困難,沒有辦法探聽到我們的虛實。”
流蘇點頭,“確實是十難得好的地方。不過那裏的人口十分稀少,我們要想建立軍隊,就必須吸引周邊的人口過去。這會鬧出不少的動靜,除非發生大災害,有流民過去避難。”
這自然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而且也沒辦法確定流民當中有沒有惇王或是皇帝等人的探子,他們要做的具體工作還有很多。
龍鴻煊接著道:“不錯,而且要盡快把九川開化出來,我們需要很多的人才、工匠和技藝師傅,還需要各種各樣的種子,方方麵麵要準備的東西不少。”
流蘇回道:“這個不用擔心,可以讓奢香樓幫忙,至少用什麼借口嘛,咱們不是還有太後嘛?”
於是大體的決策就這樣定了下來,瑞王要以九川為大本營,以上虞、中虞以及下虞為堅實的依靠,建立起政權與軍隊,成為雲蒼西部真正的雲西之王!有軍隊,有錢財,他才可以回來跟朝堂上的實權者好好鬥上一鬥!
歐陽懌掏心掏肺地出完了力,方對龍鴻煊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叮囑一下蘇兒……”
龍鴻煊立即道:“外祖請,我先回席上等你們。”
歐陽懌點頭,卻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並不跟流蘇說話。流蘇道:“外公放心,鴻煊是個君子,他不會偷聽我們說話的。他已經走了!”
歐陽懌拿出了雲紋玉佩,交到了流蘇的手上,“我想了很久,這是你母親的貼身之物,還是交由你保管吧!關於這塊雲紋玉佩我知道的並不多,不過它的背後可能有一個很機密的組織,它應該是那個秘密組織裏權力的象征,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會給你帶來災難!你娘戴過它嗎?”
流蘇搖了搖頭,“還真沒戴過,但卻告訴它比性命更重要。”
歐陽懌道:“你看這塊玉,你不戴之後,它有快就失去了光澤,我想它應該跟冰蠶護甲一樣,都是通靈的寶物。你就帶在身邊吧,對你的身體很有好處,不過在京城裏你就不要戴了,我擔心那個神秘組織會通過它找到你!不然你娘也不會一直不戴,應該是為了藏匿身份!”
流蘇點頭道:“蘇兒記住了!”
歐陽懌想想還不放心,又道:“不過進入九川後,可以戴著它護體,過沼澤時瘴氣重,你們都要小心。還有九川尚未開化,你們過去之後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外公不在你身邊,你要萬事小心。這雲紋玉佩的事,我會想辦法查下去的。一有消息,就會通知你,總之,你要多加小心!先顧全自己,再想其他!”
流蘇不住地點頭,也隻有點頭才能讓外祖父放心。
歐陽懌又叮囑了一大通,說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說得太多了,“你瞧我,一嘮叨起來就沒個完,老了,真是老了。年輕的時候,你外婆總說我三天也放不出個屁來!”
流蘇笑了起來,緊緊地握住外祖的手,“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要一起等到那一天!”
歐陽懌鄭重地點了點頭,“會的!”
說起來也怪,也許是因為有了新的目標吧,歐陽老頭兒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又有了幹勁。不再像以前那樣消極頹廢,或許是看到了希望吧。
別的不敢說,他知道龍鴻煊要是當上皇帝,一定比他這個父親要強上很多倍。因為宸後那些美好的品質都在瑞王的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若掌權,對天下百姓來說,應是一件幸事。若是真能繼先帝的開元盛世之後,再創下一個盛世,他歐陽懌就算得償一生夙願,沒有白活一世了!
“哦,對了,”流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聽說國師還專門去您那找過東西,您是怎麼藏這塊玉佩的?”
歐陽懌得意地一笑,“外祖平常都是怎麼教你的?”
流蘇回道:“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可是這真不是歐陽懌教的,都是流蘇自己琢磨出來的好不好?
歐陽懌點頭道:“咱們家的桌子兩長兩短,我就把這玉佩抹了泥跟那些石塊塊放在一起墊桌子,國師就差把我家掘地三尺了,連門口的樹都挖了,也沒找到。”
重要的東西就一定要藏起來嗎?其實越是平常的地方才越容易被人忽略。
流蘇狠狠地把歐陽老頭兒誇了一通,“國師才幾斤幾兩,哪能跟您比啊?”
歐陽懌忙道:“說起他,我就想起來了,你們現在千萬不要去招惹他。國師是全雲蒼國最神秘的人,就連我這麼多年也沒試出他的深淺!那隻小雪狼你就帶到九川去吧,中虞的環境應該很適合他的成長!”
流蘇點頭,國師是不會讓她把雪狼帶出京都的,因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遲早都有下手的機會。要是帶走了,天高皇帝遠的,他再想抓住可就難了。不過比起雪狼,國師應該更喜歡她手上的雲紋玉佩吧?連抓雪狼都沒有親自出馬,為了一塊玉佩卻親自去了一趟空鳴山!
歐陽懌又道:“還有,玉佩之事查清楚之前,你暫時不要告訴瑞王,免得橫生枝節!”
流蘇道:“外公是不是覺得這塊玉佩,跟瑞王手上的血玉扳指出自同一塊玉石?”
歐陽懌驚奇,“你也發現了?”
流蘇回道:“我總覺得他的扳指接觸到我的時候,我有會一點異樣的感覺,這感覺跟我配帶雲紋玉佩的感覺,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樣。不過這感覺很弱,我也最近留心之後才有所察覺的!”
歐陽懌道:“你可以旁敲側擊的問問,千萬不要貿然行事,你們已經是夫妻,你必須考慮他的反應,還有你們的以後。”
流蘇點頭,既然瑞王有事瞞著她,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底全掏出去。
等小宋子終於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瑞王一家子不僅話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還吃了飯喝了酒,早已酒足飯飽。
不過歐陽老頭兒還是舍不得離去,一個勁地抓住流蘇的手左叮囑右囑咐,聽得小宋子的耳朵都起老繭了。
“知道了,外公,你都說了第八遍了。”就連流蘇也有些無奈了。
“哦?有這麼多嗎?我告訴你,你得萬事小心——”好嘛,老先生又來了一遍,第九遍了!
“知道了,知道了,要不要我背一遍給您聽?”
“那倒不必。”歐陽老頭兒笑眯眯的,突然小聲道,“注意身體,生重孫子的事要抓緊啊,抓緊。”
小宋子一見他壓低聲音,還以為是什麼機密的事情,急忙豎起耳朵來聽,弄了半天竟是生孩子的事。你說他一個太監偷聽這種事,這這這,太監也是有操守的好麼?
“外公放心,我與蘇蘇一定會讓您抱上重孫子的。”龍鴻煊趁機攏住流蘇的肩,長輩們都這麼支持,他怎麼可以落後呢?
流蘇咧著嘴朝眾人嘻嘻一笑,暗中用肘用力捅了瑞王一下,討厭,要生跟別人生去!
落在歐陽懌的眼裏,老人家十分歡喜。這小倆口多恩愛啊,兩年之內總能抱重孫了吧?真別說,皇帝那些個兒子裏也就瑞王還勉強配得起他的流蘇!
一家人歡笑著,卻聽得馬蹄聲由遠及近,眾人一看,竟是吳宗嗣。他沒有下馬,隻是在馬背上向瑞王夫婦行了簡禮,“王爺,王妃,臣奉皇上之命特來護送歐陽老先生回去。”
護送?這是來催了吧?怕歐陽懌在瑞王府呆久了,有什麼預謀!
“多謝皇上的好意思,有吳將軍相送,本王與王妃也就放心了!”瑞王與吳宗嗣的關係還算不錯,因為倆人總的來說都算是正直之人,隻不過濁世之中瑞王深藏不露,而吳宗嗣卻顯然有些格格不入。
流蘇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對吳家人都充滿了敵意,唯獨還肯與吳宗嗣接近,因為她的心中早就在盤算著一個狠毒的計劃,十分狠毒,足以重創吳家。
不過這件事需要吳宗嗣的配合,她知道當年的事吳宗嗣尚在繈褓之中,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也知道自己利用他很不光彩。但是父債子償,在複仇與吳宗嗣這個朋友之間,流蘇隻能選擇複仇!
“多謝吳將軍!今日給將軍添了不麻煩,還請將軍見諒!”
流蘇他們今日的計劃,就連歐陽懌都毫不知情,可他們卻事先透露過一點暗示給過吳宗嗣。雖然隻是一點暗示,卻恰到好處,即可以使吳宗嗣的表現真實可信,也沒有讓他過分擔心,反而可以在適當的適當配合他們。能夠順利剿滅殺手盟,吳宗嗣功勞也不小。
這是瑞王夫婦視他為友的表現,流蘇需要他的信任,絕對的信任!
“客氣!隻是沒喝著你們的喜酒,心中總覺得遺憾。”吳宗嗣說得倒是真心話。他私下也以為瑞王比循王更適合流蘇。他們強強聯手,以後日子會好過許多。
“現在府裏就有薄酒,不知將軍可否賞光?”龍鴻煊嘴上這樣說,表情卻在告訴吳宗嗣拒絕。
因為在小宋子在場,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傳進皇帝的耳朵裏。皇帝打定主意要讓龍鴻煊做個閑散王爺,自然不喜歡他與權臣來往。若皇帝知道他們關係不錯,對吳宗嗣是個很不好的信號。
“今天便不打擾了,臣還有職責在身。”吳宗嗣拒絕得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倆個人都不過是在場麵上寒暄一下而已。
流蘇突然注意到歐陽懌的神色有些不對,老人家一直盯著吳宗嗣,仿佛認識他一樣。流蘇問道:“外公?您是第一次見武功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