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抿唇一笑,“辦法倒是有一個,表哥應該知道我不是尋常之人,肯定也不會用什麼尋常法子,我怕你不敢試!”
吳宗嗣麵色微沉,終是眉頭一鎖,“那就不要說了,我一定不會去做!”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一切當成是一場誤會吧。當那名瘋婦從來不曾出現過,也從來不曾懷過你父親的子嗣。若他們能夠出生,可都是你的親弟弟親妹妹呢!唉——”流蘇從髒腑內歎息一聲,聽得吳宗嗣的眉頭微微一顫,她又轉而安慰道,“我一時感慨,吳表哥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聽聽無妨。”吳宗嗣鬆口,流蘇的連環激將法對他這樣的實稱人就是有用。
流蘇便輕聲向他耳語了幾句,不待她說完,吳宗嗣立即喝道:“怎可如此?萬一損傷到我母親怎麼辦?胡鬧!”
流蘇並不生氣,仍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法子我已經告訴了表哥,去不去試全在你。這件事說到底跟我的關係並不大,朝堂上的形勢不必我多說,韋氏一族陰險狡詐,你父母最好能一瞞到底!否則……”
這話的分量吳宗嗣自然清楚,如果真是足以用來威脅鎮西侯的東西,那一定可以傾覆整個吳家!若被韋氏掌握,必是滅頂之災!
吳宗嗣眉頭深鎖,默然不語。
流蘇忽然嘻嘻一笑,見對方一臉莫明,她笑著解釋道:“吳表哥皺眉的樣子,與我家歐陽老頭兒倒是有些相像。”
“歐陽老頭兒?”吳宗嗣無奈搖頭,難道這小丫頭膽大包天,原來是被歐陽老先生給寵壞了。哪有人背地裏這麼稱呼自己外公的!
瞧著對方一臉較真的模樣,流蘇笑得更歡了。吳宗嗣雖是心事重重,也不禁被感染,連帶著心情也好了起來。卻聽那精明丫頭說道:“說來我欠奢香一個人情,還想請表哥幫個忙。”
撒嬌扮憨,戲演得不錯啊!吳宗嗣警惕了起來,“什麼忙?”
流蘇笑道:“就是一個小忙,吳表哥不必緊張。奢香有兩個小老鄉想加入吳家軍,還求吳表哥給他們安排個好去處。”
吳宗嗣回道:“軍隊自有軍隊的規矩,隻要他們有才幹,吳家軍絕不會讓他們埋沒。”
“規矩之外還有人情,雲蒼的男兒有哪一個不想加入吳家軍裏最精銳的禦麟騎?吳表哥就不能行個方便嗎?”流蘇難得擺出一副懇求的模樣,還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的。
吳宗嗣不肯答應,流蘇就鍥而不舍地望著他。她就不信了,讓他違背孝道他不幹,在職權範圍之內通融一二,他真就那麼鐵麵無私?
“吳表哥!吳表哥!……”流蘇討好地叫著。
喜蘭與青竹拚了命地憋住笑,小姐,您的戲真是演得沒話說了。那裝可憐的小模樣跟雪牙是一模一樣。
“我可以再辦一次考核,但也要他們能夠通過!”吳宗嗣終於鬆了口。既然奢香要把手伸到軍中,那他便給對方這個機會。隻要盯緊了他送來的人,總有順藤摸瓜的機會。倒要看看這個奢香有幾分能耐,何許人也。
“那就多謝吳表哥了。”流蘇歡喜地說道,“若以後有用得著流蘇的地方,盡管開口。”
吳宗嗣不置可否,告辭離去。流蘇小女子招男人喜愛不假,可也令人害怕。她從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心機深沉,知道對什麼人說什麼話用什麼法子。所以每次吳宗嗣與她說話,總賠著十二分的小心,卻還常被她鑽了空子。
這樣讓人又愛又恨的女子,真不知什麼人才有這個福氣娶她!
吳宗嗣前腳剛剛離開,三夫人跟前最得力的若蘭便跑來問他剛才都說了什麼。流蘇回她,吳將軍是想從她這裏打聽一些有關寧流雲的消息,被她糊弄了過去。若蘭方才見吳宗嗣一臉不快地離開,便也信了,立即去回稟了三夫人。
喜蘭隻能在心默默為吳宗嗣道一聲可憐,隻一轉眼的工夫,小姐把他給賣了。
青竹則盯著若蘭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忿,“小姐,三夫人也太過分了,盯你也盯得太緊了吧?”
流蘇隻是笑笑,完全沒有把程香兒放在眼裏,“我可從來不敢對她有什麼指望。”
喜蘭低聲笑道:“小姐,你怎麼什麼都答應人家啊?萬一以後吳將軍讓你上刀山下火海怎麼辦?虧大發了!”
“我隻說讓他開口,可沒說我一定會幫他!”流蘇狡猾的一笑,“更何況,他不開口我怎麼知道他最近在想什麼。”
喜蘭恍然大悟,“哦,原來小姐是想從他嘴裏套消息啊。”就說嘛,她家小姐哪是那種送便宜給別人占的人!虧得小姐算盤打得這樣精,說出來的話還能那樣冠冕堂皇,讓人聽了還以為是肺腑之言,心存感激呢。
青竹瞟了喜蘭一眼,“你第一天認識小姐?她什麼時候做過虧本買賣!”不讓別人虧得連褲子都沒得穿,就算手下留情了!
喜蘭點頭,不過她還是不太明白,“吳將軍真能答應讓奢香公子的人進入禦麟騎嗎?那可是吳家軍裏精銳中的精銳,隻有鎮西侯一人能全權調配,就是吳將軍的權力也有限得很。”
這事平民百姓不清楚,上層貴族卻是人人知道,嚴格來說禦麟騎隻認鎮西侯這一個主子,連吳宗嗣都隻能算是附帶。
青竹也不無擔心地道:“我看吳將軍雖是個直腸子,可人也是很聰明的,不會輕易上當!”
她如今已經不再關心什麼瑞王了,在京城呆得越久,就越知道這裏的人不簡單,花花腸子比一般人要多上好幾倍。所以她更喜歡戰場上的英雄,尤其吳宗嗣還這麼正直,不由得多關心一些。
“若是輕易上當,他的赫赫戰功哪來的?”流蘇帶著兩個丫頭往回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之所以答應再辦一次考核,是為了順藤摸瓜找出奢香安插的人。而我們需要的,隻是這次考核!”
喜蘭聽到這裏才明白過來,奢香公子若有心把手伸向軍中,又怎麼可能隻有兩個小老鄉呢?他一定在軍中安排了不少人,無奈資質尚淺,進入不了核心部隊。現在有了這次考核,吳家軍的人都會踴躍一試,奢香公子的人就有機會了!
放出兩隻小餌,勾出一張大網,等到把小魚們都養成大魚的時候,就能派上大用處了!小姐與奢香公子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青竹可沒喜蘭想得那麼多,她好奇地問流蘇,“小姐給吳將軍出的那個是什麼主意呀?”
流蘇好笑,回道:“讓他母親吃不消的主意!”
喜蘭道:“難怪他不肯同意。”
流蘇說道:“同不同意是他的事,反正路我是給他指明了。”若是有其他法子,她也不想通過吳宗嗣來辦這事!正直固執,真是麻煩!
青竹一愣,“啊?小姐現在連一個吃齋念佛的人都要欺負啊?”
流蘇一笑,你想說的是“放過”而不是“欺負”吧。青竹被流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隻聽流蘇問她:“你相信程敏兒是真的在家裏吃齋念佛?你知道她的齋飯都是怎麼做的嗎?”
青竹不解,“怎麼做的?”
流蘇道:“就說一盤炒青菜吧,是把青菜與燕窩一起塞到鴨肚子裏麵蒸,然後再把青菜的菜心弄出來,用上好的雞油溜過一遍,盛到盤子裏上桌!”
青竹啊了一聲,“要用到這麼多肉,這叫齋菜嗎?”
喜蘭回道:“真正的齋菜不沾油葷,大戶人家都嫌澀嘴,怎麼入得了口?你知道做這一盤炒青菜,要花費多少銀子嗎?整整八兩!一戶農家全家老小苦上好幾年,都未必能有八兩銀子!”
青竹久居深山,雖然與銀錢接觸不多,可心中還是有個大概的,“那小青菜不是才幾文錢一斤嗎?”
喜蘭搖頭道:“小姐剛才不是說了嗎?大戶人家隻吃菜心,一顆菜才多少菜心?他們一盤炒青菜最少得要三十斤青菜!你以為都跟咱們落英閣一樣克己節儉啊?”
青竹歎了一聲,這些大戶人家先是削尖了腦袋賺錢,然後又削尖了腦袋花錢,真作!
喜蘭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對這些早就見怪不怪了。她見流蘇不吭聲,目光望向遠處,似乎看得很遠又好像什麼都沒看的樣子,就知道流蘇一定又在想什麼了。她家小姐做事,向來是做一步想十步,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能跟上就不錯了,至於小姐在想什麼,是怎麼都猜不透的!
是啊,此時流蘇的腦瓜可是有一個極大膽又極荒謬的猜想呢!
“看夠了嗎?”流蘇突然把眼去看喜蘭。嚇了喜蘭一跳,“小姐,你又嚇我!”
“這兩天五姨娘那邊有什麼動靜嗎?”流蘇問。
“乖巧得很,除了送了些東西過來示好,就再無動靜了。”喜蘭答。
“那你也挑些東西回贈過去。記住,趁家醫和太醫都在的時候再去,驗清楚了再給她。”流蘇叮囑道。一個好不容易才懷上子嗣的妾室,不顧自己的身體以及孩子的性命,也要冒險服藥,非要賴進她的落英閣,誰會相信她沒有目的!?
喜蘭應下了,然後問:“小姐還有其他吩咐嗎?”
“有!”流蘇說得一本正經,卻忽的莞爾一笑,“都好好收拾一下,十五元宵節的時候,我帶你們出去看燈會!”
喜蘭差點蹦了起來,“終於可以出門玩了,小姐,你真是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流蘇邊聽邊裝模作樣的點頭,有什麼拍馬屁的詞都說出來,說出來。
青竹幾次想打斷,都沒機會開口,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小姐,十五燈會,奢香公子可約了瑞王呢。”你這個中間人,怎麼也要到場的呀。
“他約他的,咱們玩咱們的!”流蘇的笑容裏透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所以,我說要好好收拾一下。不收拾好,這戲要怎麼唱呢?”
“哦。”喜蘭與青竹對視一眼,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