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點頭,“一點不假。循王府的馬車天天來給大小姐送點心,一日三次,一次不落。不過大小姐——”
她可不敢說寧流雲因為氣洪氏懲罰二夫人,隻能小心拿捏著措詞,“拿喬得很,每次都把循王府送來的東西扔了出去。可那馬車仍然日日來,好像鐵了心要拿冷臉去貼大小姐的冷屁股!老太君,您看這事?”
洪氏問道:“那流蘇那裏可有異常?”
陳媽媽答道:“二小姐就跟沒事人似的,跟平常完全沒什麼兩樣。”
於是洪氏精明的眼珠子轉了又轉,“那就再等等看。”
皇家人的心思不好琢磨啊,那循王明明次次暗示她要好好照顧流蘇,怎麼一轉眼又去討好流雲了?而且還是在她嚴懲了趙梨容之後,是在循王本人離開了京城之後,原來完全沒看出他有這方麵的意思啊!
還是他兩個都想要?正好借著他本人不在京的機會,若是沒成,就說是下頭的人弄錯了他好推個幹淨;若是成了,就來個坐享齊人之福?哼!這個循王也太貪心,太小看寧相府了!
洪氏又想了想,“這次鎮西侯夫人的生辰讓雲丫頭也跟著去吧!”又望了望陳媽媽,“你也去!我倒要看看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很快,就到了給鎮西侯夫人賀壽的日子。三夫人帶著寶貝女兒寧流妍以及流蘇有說有笑地出了門,因為老太君說寧流雲也該去給她的表舅母拜壽,特意放了她出來跟三夫人她們一道。陳媽媽也跟著,她是代表老太君去的,以示心意與重視。
三夫人不好說什麼。於是她帶著女兒與若蘭若梅一輛車,流蘇與流雲以及青竹陳媽媽坐另一輛車,朝鎮西侯府出去了。
陳媽媽是個謹慎的,青竹又不屑與高門大宅裏的人有什麼交集,自然不願多話。流蘇本是個淡然從容的性子,可今日盛裝卻出門,硬生生把容貌本在她之上的寧流雲給比了下去,想來是因為外界流言的緣故,故意為之。
寧流雲看見仇人自然是雙眼噴火,可有陳媽媽在,她又敢怎麼樣?明擺著陳媽媽是來照顧她的,其實就是老太君派來監視她的,就是怕了她去向表舅舅告狀!要不然怎麼連個貼身的丫環都不給她帶?再加上這些日子她實在鬧騰得太厲害,茶不思飯不響,簡直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所以麵色蒼白,氣血不足,就連厚厚脂粉也掩飾不住她骨子裏透出來的倦怠與無助。
所以她靠在馬車裏麵,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是那略略起伏的胸.口,別人一定會以為她是個死人。
可是馬車裏越靜,外麵的聲音就聽得越清晰。人們看到這是寧相府的馬車,都紛紛在猜測寧二小姐在不在車上,幻想著一睹寧二小姐的芳容。無一例外的,他們都對她充滿了讚譽充滿了同情,而把寧流雲貶低成了世上最無恥的蕩.婦,是她勾引了原來愛慕著她妹妹的男人……
那些話就像一把把的刀子,在瘋狂地割著寧流雲的肉,放著她的血!寧流雲綣縮著,四腳如同伸進了冰水裏一樣,可胸中卻有一團巨大的火焰焚燒著她的五髒六腑。她全身顫抖著,淚水無聲滑落。
流蘇冷笑:這就受不了嗎?不過是一點點流言而已!前一世,你可不就是搶了我的丈夫嗎?嗬,龍弘燁那個人渣你要就拿去好了。可你居然凍死了我的親骨肉,還在當著我的麵摔死他!他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是個剛剛出生幾日的新生兒,你怎麼就能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
罵你一聲蕩.婦,當真是太便宜你了!不過,你不要著急,還有無盡的羞辱、痛楚與煎熬在後頭等著你!
流蘇做出焦急心疼的樣子,“長姐,你怎麼哭了?可是因為外頭的那些話,那就是無知民眾信口亂說的,你要千萬不要放到心上啊。”說罷,她急忙掏出自己的絹子要幫寧流雲擦眼淚。
“滾!少貓哭耗子假好心!惡心!”寧流雲狠狠地推開了她的手,還把她的絹子打落在地上。
青竹替流蘇撿回了絹子,流蘇委屈地說道:“我知道長姐因為二娘的事恨我,可是我也是不得已的,任誰侮辱你死去的親娘,你也會做那般反應的!”
“呸!你娘才死了,我娘還活著!”寧流雲一口口水吐了出來,結果青竹已悄悄用掌風將流蘇輕輕一推,流蘇避開了,流雲的口水正落到陳媽媽的裙子上。那可是陳媽媽用流蘇送的那半匹柔光錦做的,是她最貴重的一條裙子!
陳媽媽急忙用絹子去搶了,可是柔光錦海外來的珍貴衣料,是不可以輕易碰水的,碰水就毀了,必須用特殊的清洗去汙。所以被唾沫沾染的那一小塊柔光錦,永遠都沒有辦法恢複原樣了。
陳媽媽那個心疼呀,心裏頭那個恨喲!偏偏寧流雲還隻是瞥了她一眼,連個致歉的意思都沒有。流蘇忙道:“我那半匹還沒動,要不就一起送給陳媽媽吧,那顏色不適合我,配陳媽媽正合適。”
陳媽媽大喜過望,正準備推辭一番就收下,就聽要寧流雲惡狠狠地罵道:“馬屁精!”
陳媽媽心頭大怒,但想著老太君的吩咐,卻是強自忍耐了下來。她是代表老太君來的,一定得對寧流雲好,非常的好,這個姿態一定得讓鎮西侯看到眼裏。要收拾這妮子,等回到寧相府有的是機會。隻要她在老太君麵前說上幾句,就管保寧流雲吃不了兜著走。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風頭正盛的寧大小姐嗎?此一時彼一時了!
於是陳媽媽也不理她,隻親熱地與流蘇說了兩句話,無非是想要那半匹柔光錦。流蘇淡淡地對上陳媽媽貪婪的眼神:真就這麼想要嗎?給!
鎮西侯府是在原來司馬大將軍府的基礎上擴建的,坐落在鬧市區裏,位置卻相對偏僻,可謂是鬧中取靜。除了韋光荃的右相府,以及從寧閣老手上傳下來的寧相府,也就是這位鎮西侯府最為氣派了,連許多一等公爵的公府都比它不上。
流蘇她們到時,鎮西侯府門前已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了。來的客人非富即貴,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侯府的管家親自在外麵相迎,一見著三夫人與寧流妍,忙不迭地就奔了過來,招呼得那叫一個殷勤周到。他在吳府呆了多年,怎麼會不知道寧相府的三夫人是侯爺夫人唯一的親妹子呢?聽說三夫人如今在相府很是得勢,那自然就更不能掉以輕心了。
三夫人一行被迎了進去,穿過了幾重門才到了舉辦壽宴的院落,場地很大,被一條從中間鑿開的細長小池塘一分為二,架有好幾座小橋連結兩邊,兩邊的酒席都已經鋪開,總有好幾十桌之多。
壽星程敏兒與女兒端靖縣君在小池塘的這一邊,招呼著各位女眷入座;鎮西侯與武功將軍則另一邊招呼著男賓,別說這對父子,就是很多男賓都是特的告假來為程敏兒慶壽的。顯貴的馬屁,總是有很多人來拍的。不過,像寧正陽韋光荃這樣的當權者就完全沒有必要了,他們甚至對這樣的場合避之不及,因為當今這些多疑的皇帝,對權臣相交十分敏感!有誰敢去觸皇帝的逆鱗呢?
不過,流蘇倒是在男賓席裏看到一個例外——裕王。他顯然是來給他的幹舅母賀壽的。
尹家與吳家的交好就是個例外,是皇帝特許的,甚至是著力扶持的。因為尹家是百年大族,有根基有名望有人脈,卻無實權;而吳家則是後起之秀,有戰功有實權,但是根基極淺。隻有將他們綁在一起才能與根深蒂固、權勢滔天的韋氏家族抗衡。皇帝為了製衡韋家,還真是煞費苦心哪!
流蘇偷偷嬌羞拿眼偷望過去的同時,裕王的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流蘇。對方還真是沒有讓她失望呢,也不枉她花了那麼多久的時間好好打扮這一場!
流蘇是今日所有女客當中最美的!原本中秋宮宴那一日,流蘇就已經一笑傾城,將禮部尚書的千金姚晴兒、吏部尚書的千金揚芷,以及舞技超群的黃小姐等人都比了下來。這些女孩子心裏可都是不服氣的,都卯足了勁要在今日與流蘇再較高下,可她們再一次輸了,輸得徹底!
流蘇今日身上這套名為“春華蝶語”的粉色迤地長裙,是天衣閣最新為她量身裁製的,將她如待放花苞般的少女玲瓏之美展現得淋漓盡致!而奢香樓的胭脂水粉更是錦上添花,令她增添了幾分朦朧之感,再加上如柳的巧手為她綰的處.子標誌性的燕尾髻,著實美態萬方,給人無限遐想!
裕王上一次被流蘇驚豔之後,還常常覺得是這小丫頭運氣好,會討巧。一旦站到雲蒼第一美人寧流雲的身邊,她一定會相形見絀。卻完全想不到,今日寧流雲與她一道出場,竟完完全全地被她的光芒給比了下去。何止是比了下去,瞧寧流雲那憔悴的模樣,簡直連流蘇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起!
裕王最喜歡的就是這世上一切最美的東西!一旦入眼,簡直拔都拔不出來!這個寧流雲真是太美了!簡直是一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可是這麼個大美人怎麼偏偏就看中了他那不成器的十三弟了呢?
龍翎軒的心頭冒出一股酸味,若是他看中了其他兄弟的女人還好辦,母妃會令他如願以償的,偏偏他那個弟弟是她母妃最疼愛的外甥,是絕不會讓自己碰他的女人的!
他是越想越氣,便一杯接著一杯喝起酒來。
瞧邊池塘這邊眾多男子的目光都停留在寧流蘇的身上,就連裕王與武功將軍也不例外,那些被壓下去的貴女千金自然個個對流蘇又惱又恨,麵上卻又故意做出大方友好的樣子。恰好三夫人又帶著流妍去吳夫人母女聊話家常,這些千金貴女就再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