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搶白邏輯嚴密、在情在理,而且句句戳中要害,連死人都抬出來了,區區一個武功將軍還真是委屈他了!
端靖縣君吳夢歆本就是來看好戲的,眼見寧家人吃癟,簡直要鼓起掌來,“哥,你說得太好了!”
立即被寧流雲狠狠瞪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隨即胸中溢滿了惱怒與羞憤:在家裏就連父親母親都不舍得瞪她呢!她寧流雲算什麼,不過頂著相府千金的名頭,無品無級,自己是可皇上賜封的四品縣君!居然敢瞪她?
吳夢歆越想越來氣,待要瞪回去的時候,對方早已挪開了視線。她心裏更加不爽,仗著母親與哥哥在場就想發作,卻忽然發覺廳裏的氣氛不對,就像是暴雨欲來前那種極其壓抑的感覺。
老太君陰沉著臉,默了半晌,悶聲道:“既然如此,叫管家進來!”
管家賈朝祿本就是跟著循王裕王他們一起回來的,一直在廳外候著,聽到吩咐穩步進廳,所有人都緊緊盯著他,二夫人的眉梢不禁抖了抖,寧流珠與如錦也是一陣陣的身子發緊。
管家何等人精,早早就揣摩透了主子的心思,隻聽他字字清晰地答道:“朝祿當時沒看清!”
二夫人一夥大大地鬆了口氣,尤其是二夫人甚至還有一絲隱隱的得意,程香兒平日裏那樣討好老太君,出了事老太君還不是向著她?她身後除了吳家,還有韋家,這是程香兒永遠都比不了的!
“你說什麼!?”吳宗嗣眼中迸出怒火,逼視管家!
他實在想不到以清正廉明著稱的寧相府竟能養出這樣的管家,睜眼說瞎話,還說得這般理所當然。
“朝祿當時隻想著救人,確實沒有看清,對不起了武功將軍!”管家漠然對視,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恐慌,仿佛他所說的是雷打不動的事實。
“你再說一遍!”吳宗嗣到底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一雙大掌已緊握成拳,隨時都會打出去,他的力氣極大武藝更是精湛,曾經一拳打死一頭瘋牛!他倒想看看是這奸管家的嘴硬,還是他的拳頭硬!
“武功將軍還想在諸位長輩麵前動武不成?”二夫人厲聲阻止。生怕他一拳下去,管家就說了實話。
“武功將軍,管家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依我看,這件事絕不簡單,說不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想破壞左相府與鎮西侯府的情誼!你還年輕,切莫任性行事,反而上了奸人的當!”老太君看似沉穩的聲音帶著隱隱的怒氣,若非不宜與吳家撕破臉,她早就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一點教訓了!
“那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吳夫人又尖又粗礪的聲音,刮得人耳膜陣陣發痛。
“我自然要給三媳婦與妍丫頭一個交待。”老太君眉著微皺,她已經給對方台階下了,又點明了兩家的利害關係,可對方仍是這般咄咄逼人,實在放肆!
她徐徐說道:“二媳婦這些年對妍丫頭還是不錯的,斷沒有傷害她的道理,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當然了,這張銀票會流落出去,她這個當家主母是脫不了幹係的,我瞧她這段日子當家也辛苦,就歇了吧,陪我去家庵抄經聽禪。”
這便是削了趙梨容的當家大權。趙梨容母女如何願意,然而還未開口出聲,就被老太君抬手製止了。她本來還想杖斃如錦這丫頭,可一想已經殺了如墨,可一不可再,便將如錦罰去做最下等的粗活了。
然後,她繼續道:“三媳婦這段日子就辛苦一些,管管家裏的事,反正你以前就做得不錯。還有妍丫頭也大了,開銷也多,從這個月起領雙倍的月銀。這一次她受了驚嚇,我那有一套飛仙髻頭麵,便送給她壓驚吧。就這麼定了!”
吳夫人簡直是氣炸了!
這老東西放著買凶的黑手不懲治,隻給丟下一個甜棗來堵她們姐妹的嘴,怎麼著,還要她妹妹千恩萬謝呀?瞧她那一副臉別給臉不要臉的模樣,當自己是誰呀,不就是寧閣老的一個妾嗎!什麼東西!
“老——”老東西三個字就在吳夫人的喉嚨間打滾,最終吐出來的還是——“老太君你這麼偏心,那我就去找熙貴妃娘娘與怡妃娘娘評理去,再不成,還有皇帝陛下!我倒不信,這世間就沒個說理的地方了!”
老太君立即冷笑道:“妍丫頭可是你的親外甥女,鎮西侯夫人是要鬧得人盡皆知嗎?你就是這麼疼愛你的外甥女的?”
“你!!”吳夫人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勻了半晌才勉強喘過氣來,看見她妹妹無奈地朝她搖了搖頭,她猛的一跺腳,“好好好,你們寧家的事我管不了!嗣兒,歆兒,咱們走!”說輕氣呼呼地往外走,邊走邊叫囂著,“以後你們要是有什麼事,也別求到我府上來!”
“送客!”老太君冷喝一聲。顯然也是怒到了極點!
管家照例去送,卻被吳宗嗣一擋,“不用!”
“姐姐!”三夫人忙向老太君欠身道,“老太君,兒媳去送一送。”也不待答複,便忙追了出去。
她作為苦主,心裏比誰都憋屈都痛苦,然而姐姐是吳家人可以一走了之,可她終究是寧府的媳婦,以後還要倚仗老太君的支持過日子,又怎麼能公然翻臉!
“老太君——”趙梨容母女還委屈呢,這太不公正了,程香兒母女怎麼就能受到那麼好的優待呢!
“還有臉開口!”老太君喝斷她們的話,指著二夫人的鼻子道,“別以為你私下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你要好自為之,多想想雲丫頭的前程,還有整個相府!打今天起,你就好好地抄佛經吧,沒抄夠一千卷就別離開家庵!”
一千卷?流蘇暗笑,抄完了手腕子也該腫了吧。不過呀,這隻是一點小小的利息,後麵還有得瞧呢!
二夫人已是麵如死灰,十分難看。卻又不敢反駁一個字,老太君顯然是猜到了什麼,所以才這樣警告她。她早該知道,老太君才是寧家最精明的女人,她是瞞不過對方的!
若說她以前不敢對流妍下狠手,是因為她一直壓著程香兒一頭,而流妍又太小完全夠不成流雲的威脅。可眼下,程敏兒的身份地位上來了,流妍也越大越漂亮,而且程沉兒還尋來流蘇以壯大力量。她確實有對付流妍的動機,可這一次她真的不是針對流妍呀!
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她惱恨地望向流蘇,怎麼瞧都是個不經事的鄉下丫頭。好吧,這次算她走運,下一次,她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