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命我全權處理此事,三妹不是親耳聽到的嗎?”
二夫人非但沒有半點懼怕的意思,還反過來質問三夫人程香兒,這賤人因與她硬碰總討不到好,所以最喜歡借力打力。若是往常她還會顧忌幾分,可剛剛女兒告訴她,表舅鎮西侯請她們明日去府上做客,老爺又怎會在此時為這點小事與她為難呢?
“可是——”
三夫人還不甘心地想繼續挑起老太君的火氣,卻聽見寧正陽擺手道,“嫁就嫁了吧,不過是個丫頭。”
他笑嗬嗬地看著幾個女兒,特意叮囑兩位夫人好好栽培流蘇,這是對寧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又與流蘇多說了兩句要她悉心聽從教導,以示對她的重視與安撫。
“兩位母親待流蘇都是極好的。”流蘇溫順得如同一隻聽話的小貓,暗自捏緊了拳頭,指節處全是慘白:這兩個女人當真是對她好啊,為了坐上正妻與平妻的位置,不惜殺害她的母親!
母親死時她隻有五歲,若是一般的孩子連自己生身母親的樣子都要忘記了。可她們怎麼能想到,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呢!尤其是她死前,寧流雲將一切都抖了出來,要她不得好死。那是怎樣的一種痛!可當痛到無以複加的時候,她記憶的閘門也就此打開了。
當年,她就在櫃子裏睜大眼睛看清了一切!
是她們,用力將病中的母親按在榻上掰開她的嘴,強行灌下了毒藥;是她們,得意地看著中毒的母親痛得死去活來,還拳打腳踢辱罵泄恨;是她們,見母親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害怕她去閻王爺那裏告狀,殘忍地剪掉她的舌頭砸斷她的手指,令她死無全屍!
就是因為太過恐懼太過害怕,前世時她才會忘掉這段回憶,才會嚇得生病,又被這兩個歹毒的賤婦來來回回地折磨,所以一直治不好,最後被當作天花之症送到了鄉下外祖家。而她的外婆也正是聽到母親逝世的消息,一病不起,最終撒手西歸。外公因此深受打擊,一夜之間白了滿頭!
“老爺放心,流蘇就是妾身的親生女兒。”三夫人已經笑彎了眉眼,這步好棋可是她提出來的,老爺已經好些天沒去她那裏了,今晚一定會去,給那二夫人一點顏色看。
也是她太過高興,完全沒有注意到親生女兒流妍聽到這句話時,狠狠剜了流蘇一眼。
“老爺,妾身是當家主母,自然對每個孩子都視若親生。”二夫人說罷向流珠看了一眼。
流珠急忙過來說了一堆趙氏的好話,不過很快就被寧正陽打斷。以前四姨娘在時,他對她還有兩分喜愛,可自從六姨娘出了事,他就沒有再正眼看過這孩子一眼了。更不要說老太君也不喜歡她,要不是留著她還有用處,而她也十分乖巧聽話,他幾乎都要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女兒了。
流珠慌恐退後,二夫人暗中狠狠責備了她一眼,麵上卻依舊帶著微笑,她不怕的,老爺今夜就是為著她表哥的關係也會宿在她那兒,他們還要商量一下明日帶什麼禮物去鎮西侯府呢。
可是,寧正陽卻在兩位夫人無限祈盼的眼神中牽著一直沉默寡言的五姨娘走了!
二夫人與三夫人驚愣在當場,頓時心中滿是憤恨:“賤人!自從老六死了之後,老爺一個月總有大半個月宿在她那裏!”
然而當著老太君的麵,她們都不敢表露出來,又訕訕絮了幾句,便陸續告退了。
流蘇走在最後,出了慈安堂不遠便見趙梨容母女在廊下毫不客氣地教訓寧流珠。寧流雲讓她的丫環如玉狠狠打了一個巴掌下去,打得流珠唇角流血,滿麵是淚地跪在那裏,才開口斥道:
“不過是賤妾生下來的爛泥,真以為自己姓寧就是相府的千金麼,也敢跟我娘頂嘴?不知死活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娘給你的!?打今兒起,我們要你站,你就不能坐;我們要你跪,你就不能站,明白了嗎?”
寧流珠頂著半邊高腫的臉頰忙不迭地點頭,嗚咽道,“流珠明白。”
“很好!”寧流雲盛氣淩人地笑著,上揚的眼角似有似無地掃向從廊裏走過的流蘇,美麗的朱唇妖豔得幾乎要滴下血來,“聽話的人才能活得長,可別學某些野人不自量力!”
“雲兒,”二夫人輕柔出聲,無比慈愛地道,“還要給你侯爺表舅、將軍表哥以及縣君表妹準備理禮物呢。”
“是,娘,咱們走。”送什麼禮物才不需要寧流雲費心,她真正關心的是明日要穿什麼衣服、用什麼發飾、化什麼妝,這位雲蒼第一美人就連見自己的祖母與父親都要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來,更何況是出去見外人!
就這樣,母女倆仿佛根本沒有看到流蘇一般,不待她上前打個照麵,就親親熱熱地攜手而去,隻留下被丫環勉強扶起的寧流珠捂著臉默默哀哭。
庶出子女也是主子,可身為主子竟被一個婢女當眾打耳光,這樣的侮辱欺淩她卻不能還手,甚至不能大聲哭出來以免日子更加難過,所有的苦隻能拚命地壓在心裏,這日子真是過得連隻得寵的畜牲都不如。
流蘇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前一世她就是這樣活過來的,這母女二人隻要在老太君或是父親那裏受了氣,就把怒火發泄到其他人的身上。
哼,這樣的閑事可不是她該管的,她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往前走自己的路。
“二小姐真是好狠的心!”一個充滿怒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明明瞧見三姑娘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
流蘇駐足轉身,瞧見流珠身邊的丫環如柳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自己,不禁在心裏冷笑一聲:二夫人在時她抖得跟個篩子似的,這會兒子倒是仗義執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