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蕭總算明白,剛才在山路上好幾次感覺惡鬼纏身一樣,是怎麼回事了。
就是因為楚牧辰在這咒的。
那一瞬間,別提他心中有多麼惱火。
猛的轉頭看向清風,臉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小道長,借你的斧頭用用。”
李蕭現在就想劈了眼前這塊石碑。
清風性子單純,不代表他傻,光看李蕭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施主,你、你稍安勿躁。師父,師父!”
清風把手中的斧子藏在身後,大聲呼喊著往後院跑,就想讓師父出來,趕緊處理處理這種意外情況。
祖師爺早就交代過不能給死人立碑,師父違背祖師爺的意思,這要出大事。
你這剛把碑豎起來,人家事主直接就找到頭上來了啊。
小道士腳步飛快。
可李蕭哪有心情等對方喊什麼師父,腳步橫移,迅速出手,直接抓向清風藏在身後的斧子。
搶個東西而已,對他來說算是難事嗎。
他又沒想傷人,借個工具用用而已。
身影晃動,勢如閃電。
萬沒想到,他的手剛抓住斧頭柄,看上去瘦弱的小道士猛的轉身,使勁往後一收胳膊。
李蕭懵了。
好似加足馬力的汽車,拽著他往前飛起來一樣。
“施主,你別著急。”
瞬息之間的一句話語,小道士抬手把李蕭往外一推。
人在無意識之下做出的動作,遠遠要比有意識時使出的力氣更大,清風的手勁,從他單臂可以扛起來那麼大塊石碑,可見一斑。
李蕭心中一驚,撒手鬆開斧頭,順勢出手,直接與清風前推的手臂擊打在一起。
巨大的反作用力爆發,他整個人向後空翻,雙腳落地,收勢不住,騰騰騰一路後退,直到後背撞上院牆才堪堪停下。
“施主,對不起,你稍等。師父,師父你快來啊。”
清風道歉一聲,扭頭繼續往後院跑。
李蕭站在原地,愣愣看著自己的手掌。
和清風簡單一次接觸,根本不會傷到他,但是那麼個瘦弱小道士隨意爆發出來的力量,竟然把他給推飛了,這要是真動起手來,他還會在一個小屁孩身上吃虧?
難道老天爺要用這種方式告訴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去你妹的啊。
我就是想劈了那塊石碑而已!
不用斧頭,我一腳給它踹翻了。
一時間怒火中燒,他大踏步朝石碑所在的地方走去,開始的一步隻是緩慢邁動,隨著距離拉近,完全變成了跳遠運動員的那種助跑。
距離那塊刻著他名字的石碑不足三米時,飛身而起,一腳直踹。
嘭的一聲!
很難想象這一腳的力氣有多麼大。
厚重的石碑連根拔起,宛若剛才和清風對了一掌的李蕭,空中翻滾一圈,直接砸上後方並排立著的另一塊石碑。
哢嚓!
兩塊厚厚的石碑轟然碎裂,石屑紛飛。
李蕭落地,晃了晃有些生疼的腳腕,還沒來得及看看他的“傑作”,耳聽身後一聲淒厲的女人尖叫爆發,嚇得他整個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驀然轉身,便看到個女人瘋了一樣前衝過來。
他下意識側身閃躲,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飛身撲上碎裂的石碑,癲狂著,嘶吼著,不顧手掌被石塊銳角劃破,一門心思要把什麼東西挖出來。
到了這時候,李蕭才終於認出,那女人是付傾城。
她怎麼會在這?
不等想個明白,對麵大殿正門,一僧一道在小道士引領下走出來。
張道長眼睛發直。
空空大師頭皮發涼。
兩人自詡算無遺策,也從沒想到過會出現這種事。
某人踹翻了付傾城給她兒子立的碑,石碑碎成了好幾截!
就在這眾人懵逼的當口,付傾城扒拉幹淨原本屬於楚牧辰那快碑的碎石,從下麵抱起來另一大塊。
眼簾低垂,愣怔片刻。
一股穿堂風吹來,長發飛舞,付傾城仰頭……
“啊!”
淒厲的呼喊,何等悲愴。
李蕭那一刻就感覺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上,踉蹌著後退幾步,再一抬頭,就對上了付傾城充滿仇怨憤恨的淚目。
四目相對,付家女人渾身戰栗著,兩眼一翻,當場昏厥。
她隻是下山請香,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再回來,就看到某人一腳踹碎了,她許多年來的執念。
難以想象這是多麼大的精神刺激。
又是一陣香風襲來,陳九歌衝到近前,一把抱住還沒摔倒在地的付傾城。
“媽?”
一聲呼喚,得不到任何回應。
陳九歌猛然抬頭,也是無比怨恨地看向李蕭。
“你該死!”
隻有三個字。
話音落下,陳九歌抱起付傾城快步而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從李蕭踹倒石碑,到陳九歌急匆匆送付傾城去醫院,也就是一小會兒的功夫。
人已去,風不止。
李蕭怎麼也想不明白,他隻是踹自己的碑而已,付傾城那麼激動幹什麼?
可等看到某塊碎裂的石頭上,“付傾城為愛子”幾個字之後,他醒悟了。
但也……晚了。
“無量天尊。清風,送客!”
張道長高呼一聲,道觀內鍾聲長鳴,李蕭隻覺得腦仁都要炸開了,一時間神誌恍惚,隻能眼睜睜看到那小道士衝上來,把他整個人扛到肩上,扔出大門。
滴溜溜皮球一樣滾下山路。
小小道觀,兩扇大門轟然關閉。
庭院內,張道長站在大片碎石前,眼簾低垂。
“天意啊,不能給活人立碑,我早該知道是這種結果的。”
空空大師雙手合十,靜默良久,說不上來是個什麼心情,貌似苦笑一樣,搖頭歎道:“禍起蕭牆,而今蕭牆傾倒,那位楚大小姐應該願意看到這一幕吧。”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關鍵是付傾城無妄之災,此一去,再無回還餘地了。”
張道長臉色悲苦。
早說過,不能給活人立碑。付傾城的兒子還活著,在此立碑。楚牧辰和剛才那個李蕭也活著,同樣在此立碑。
如今兩塊石碑齊刷刷破碎,不是天意是什麼。
碑上的人不會死,那證明楚牧辰今晚會沒事。
但楚牧辰和楚家誰生誰死的問題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付傾城這邊,老道算不出是什麼結果。不用算,也該猜到,那女人已經起了殺人之心。
李蕭如果真的被付傾城殺死,那就是他張道長立碑造的孽啊。
“清風打掃幹淨庭院,收拾東西,我們該走了。”
老道頹然轉身。
清風不知道師父想什麼,木訥點點頭,就要上前把那些碎石收拾幹淨。
恰在這時,空空大師突然抬手:“等等,道長,你快來看。”
張道長茫然轉身,邁步回來,順著老和尚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隻這一眼,高人風範蕩然無存,隻剩下驚愕萬分。
微風吹走石屑,碎石堆積的地方,赫然有兩塊緊密拚接在一起,呈現出一行大字。
“付傾城為愛子李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