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禹霆上了車就一直蹙著鼻子，好一會，才忍無可忍地說道：“任世修，車子裏麵什麼氣味，香水拿出來噴一下。”
任世修直勾勾地盯著靳禹霆：“你剛才說什麼？”
靳禹霆像看一個傻帽：“我說車裏氣味......”
話沒說完，他也突然想起什麼來，神情一凝。
而這時候，後座的劉雲裳和張嫂也想到了什麼，都難以置信地盯著靳禹霆，而柳雲裳眼中更多了一份希冀。
“禹霆，你能聞到氣味了？你是不是能聞到氣味了？你剛才說外麵的垃圾桶很臭，你還說車子裏的.......氣味......怪......”
車子裏的氣味，其實就是柳雲裳身上綜合了醫院消毒水和各種藥品等等的氣味。
柳雲裳臉上有些尷尬，更多的是期盼：“禹霆，你是不是能聞到氣味了？”
靳禹霆大力吸了吸鼻子，然後有些心潮澎湃，然後，很快又想到什麼，臉上仍是一潭死水：“是的，我可以聞到氣味了。”
“太好了，我們趕緊回去，把席瑤心調的香水拿出來.......”說到中途，任世修看著靳禹霆的臉色不好，馬上變了語氣，低低地，“我就是想試一下你的嗅覺，聞別的也行，隨便找個什麼。”
“就聞香水。”靳禹霆良久應道。
任世修隨即加快了車速，很快就到了皇庭香榭，隨後，兩人一起進了調香室。
柳雲裳觀望了一下，在外麵車旁駐了足。
從席瑤心離開的那天起，調香室門已經被封閉了，隨著門的開啟，靳禹霆痛苦的神經被觸動，站在門口，如木偶般，久久邁不動腳，連帶感官也被封閉了一般，心痛到近乎麻木。
“禹霆，禹霆.......”
任世修站在調香室，一個陳列樣品的架子前，回頭，輕聲提醒靳禹霆。
靳禹霆壓下心裏的難過，收斂表情，邁腳，越是往裏麵走，各種氣味紛至遝來，種種香料，仿佛還有席瑤心身上的馨香，盡管，席瑤心以前在的時候，他根本聞不到氣味，但他覺得那氣味一定是她留下的。
他一步步慢慢走著，用全副身心感受著已經遠走的席瑤心的氣息，從門口到樣品架，不到五米的距離，他腳下卻像跨越了萬水千山。
任世修默然看著靳禹霆，不忍說話，唯恐一語不慎，讓他的情緒惡化。
靳禹霆伸手拿起架子上的第一份樣品，席瑤心大體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這份也就是車展上展銷的那款車用香水。
一打開，香根草、粉紅胡椒的氣味立刻襲來，明明粉紅胡椒的分量並不重，靳禹霆卻被“嗆”得眼睛發紅。
“你是孩子爸爸？”
“你怎麼回事啊！”
“......我說這位先生，車展那麼多人，你把孩子一個人扔那，心是有多大？人來人往的，而且，那麼小的孩子，爬到車上去，多不安全......”
......
初見席瑤心那天，她的譴責一句句從靳禹霆腦海冒出來。
“是我的錯。”
靳禹霆下意識地重複了跟那天同樣的話，然而，現在的“錯”，意義並不像當初那麼單純。
隨後，他又拿起第二款樣品，深深吸了吸鼻孔。
這氣息仍然讓他有湧淚的衝動。
那是他跟席瑤心下的單，讓她替小奶包調的香水。
席瑤心沒有感受過母愛，不得不到處搜集相關要素，還因此被一個潑辣大媽說成人販子，而就在那天，他帶著小奶包踏入了她的領地，並有幸吃到她親手烹製的美食，她一次次給他做各種美味，他卻一直食不知味，現在，他終於可以感知了，她卻已經遠走，隻留下這些香水給他念想。
靳禹霆拿起第三款樣品，他和席瑤心的定情香水情迷苦艾。
那晚，席瑤心為了調製新香水尋找靈感，去任世修的酒吧喝了苦艾酒，然後發酒瘋，化身話癆，把他折騰得夠嗆。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經過，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即便曾經的事重演，他仍願意一次次耐心照顧放飛自我的席瑤心，不厭其煩。
而有幸的是，那次之後，席瑤心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調出了這款香水，終於放開顧慮，答應做他女朋友，甜蜜開啟。
......
靳禹霆久久聞著這款香水，沉迷其中，仿佛隻要聞著它，就能一直貼近席瑤心，真切地感受她的存在，一旦放開了，就等於放開了席瑤心。
任世修在旁邊盯著靳禹霆看了好一會，終究不忍打擾他，默默走出去，坐在外麵的椅子上，不時朝著裏麵看一眼。
他瞧著靳禹霆的嗅覺是真的恢複了，隻是還想測試一下他的味覺，徹底確認一下。
靳禹霆很久才放下情迷苦艾，臉上帶著眷戀，拿起席瑤心調的別的香水樣品。
他接著聞的是席瑤心專門為他調的酸甜苦辣鹹五味香水，心情隨著氣味變化而波動起伏，感受著席瑤心捧上的一瓣心香。
靳禹霆最後聞的是席瑤心調製的，主打咖啡豆和格雷伯橄欖的美食調香水。
聞著香水，細細品著，他篤定，他的嗅覺恢複不可能是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必然是席瑤心這款香水，治愈了他的嗅覺！
隻是，這治愈來得晚了些，席瑤心沒能趕上知道她的成果。
她是如此優秀！
靳禹霆放下香水樣品，臉上帶著些莽撞少年的衝動，快步走出調香室，關門，掏手機。
然而，接著，他又想起對吉恩.艾倫的承諾，手頹然地垂下去。
任世修見狀，走過來：“禹霆，你的嗅覺是不去完全恢複了？再去吃點東西，看看味覺是不是跟著好了？席瑤心......我是說好像都說嗅覺和味覺是貫通的。”
“恢複了又如何，又有什麼意義？”靳禹霆眼中瞬時一片寂寥。
是她讓他得以領略這世界的活色生香，可沒有她在身邊陪伴，這些又有何意義。
任世修知道靳禹霆心中所想，訥訥地張了張唇，一時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席瑤心遲早是要回來的，到時候告訴她，她一定很驚喜，覺得是個奇跡。”
“不是奇跡，都是她的心血成就的。”靳禹霆糾正。
“是是。”任世修點頭附和，看著靳禹霆邁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