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蘇淺獨自一人去了趟相府。
魏然與蘇琳如今已經正式成婚,兩人不願摻和進朝中之事,所以在外頭開了一間藥鋪,平日裏四處走走,替窮苦百姓醫治,日子也算過得充實。
姐妹兩人闊別一年多,再相見都有些傷懷,尤其是蘇琳,她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哭的滿麵淚痕,“四姐,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不過是出去雲遊四方罷了,有阿鈺在,你不必替我擔心。”
“可我聽說皇上要派你們二人去西北,此事是真的麼?”
“嗯,是真的。”
蘇琳哭的更加厲害,“西北打的不可開交,天樞將士節節敗退,你們這個時候過去,豈非是羊入虎口麼?四姐,你和王爺根本就不該回來的。”
蘇淺笑著替她抹了把眼淚,“好了好了,這還懷著身孕,別哭了,阿鈺畢竟是皇室中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江山落入賊人手中。”
“可皇上這樣待你們,我……”
“皇上如何待我們都不要緊,我們也不是為了他在拚命,一切等西北平定後再說吧。”
蘇琳知道蘇淺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她抽了抽鼻子,沒有繼續往下說,“四姐,你身子可還好麼?怎麼看著比從前更瘦了?”
“有麼?我倒覺得胖了不少。”這一年南宮鈺對她衣食住行樣樣都事無巨細,自己又是吃了睡睡了吃,應該隻會胖才對。
“就是瘦了,你從前在侯府時,氣色那般好,又珠圓玉潤的,如今,如今卻這般孱弱。”
“我覺著挺好,這次過來也隻是瞧你一眼,看你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蘇琳挽住蘇淺的手臂坐了下去,“四姐放心吧,夫君待我很好,府邸裏的人也對我很恭敬。”
“嗯,那你娘呢?”
“娘這一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原本想好好伺候她幾年,可她卻說,自己厭倦了這紅塵俗世,去了寺廟之中。”
蘇淺歎息,“這樣也挺好的,長伴古佛青燈,可以靜心。”
“夫君也是這麼說,我前些日子去寺廟探望過娘了,她身子看起來硬朗了不少。”
“嗯,侯府有什麼動靜麼?”
“我已經許久不曾回去過了,聽說蕭氏的孩子如今會笑會鬧的,還很聰明,可惜是個女兒,爹一直不喜歡她。”
蘇淺嗤笑,“蘇士林那個蠢貨,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坐著生兒子的夢,我若是他,就該好好珍惜這個唯一沒跟自己撕破臉的孩子,免得老了都沒人伺候在床前。”
“他若能看得透這些,侯府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現在二皇子失勢,三皇子對他又不器重,我估摸著侯府八成是要完了。”
“因果報應,大快人心。”
蘇琳自幼是被蘇士林寵大的,對這位父親還懷著些不舍,但局勢已經如此,她自顧不暇,哪兒還有能力拉扯侯府一把,“四姐,你什麼時候走?”
“明日就走,我得去采買一些物件,準備回府了。”
“我陪四姐去吧。”
“也好。”
兩人在京都城內逛了一下午,大大小小的東西堆了兩馬車,一小部分是必需品,另外的則都是各類丹藥與草藥。
“四姐,你帶這麼多藥過去做什麼?西北有朝廷在背後支撐,應該是不缺這些的。”
“以備不時之需,畢竟傷勢不等人,總不能指望著朝廷救命。”倘若朝廷真的這麼有用,西北也不至於落得這番境地。
“也是。”
蘇琳挺著肚子,實在是不方便走太久,好在蘇淺東西也添置的差不多了,姐妹二人相擁道別,各自回了府邸。
今日南宮鈺難得沒有去朝中,他吩咐人收拾出了兩大箱子衣物,裏頭全都是各類兵書和厚實的冬衣。
“阿鈺,西北和邊疆一樣冷麼?”
“西北倒是沒有常年大雪,但風沙很多,夜風吹過比大雪滿地的邊疆還要苦寒。”
蘇淺了然點頭,“東西我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今日早點歇息,明天還得啟程趕路。”
“嗯,皇上說,會到城牆上送一送我們。”
“讓他親自送,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南宮墨那個人,做戲倒是喜歡做全套,一點罵聲都不肯往身上攬,這一趟送他們出城,算是全了皇室顏麵,也破了帝王與兄弟不和的謠言。
“隨他去吧,今夜早些睡,明天得早起。”
“好。”
翌日,東方破曉。
皇帝點了一萬精兵,跟隨蘇淺與南宮鈺前去西北,此刻天際映著豔豔紅霞,南宮墨穿著龍袍,身後披著一件墨狐大氅站在城牆之上,明顯帶著疲憊的麵容上掛著一抹苦澀的笑意,“五弟,此一去,千萬保重。”
南宮鈺身著盔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君臣之禮,“臣必不辱皇兄所托。”
南宮墨明白他這禮數的意思,想要拍他肩的手在空中僵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收了回去,“朕信你,去吧。”
“是。”
南宮鈺下了城樓,翻身上馬,身側是一襲青衫的蘇淺,兩人目光交融,隨後相視一笑。
“娘子,該走了。”
“嗯,駕!”
馬蹄卷著黃沙,後麵跟著的是一群身著玄鐵盔甲的精兵,整齊的腳步聲踏在地上,沒有一人吭聲,他們越過這一片故土,正式走上了征西的漫長道路。
兩日後,一行人遇上了一場瓢潑大雨,蘇淺無奈之下,隻好下令讓所有人原地休整。
“眼瞧著都快過年了,不下雪反倒下雨,這也太奇怪了點。”
“天氣這種事誰說得準,還是趕緊紮帳篷吧,再淋下去該活活凍死了。”
“好。”
此處是一片荒郊野嶺,倒也不怕地方不夠大,片刻後,所有人都已經蜷縮到了營帳之中,此刻仍是寒風卷著暴雨,火也沒法兒升,實在是冷的厲害。
“娘的,老子要凍死了,這什麼鬼天氣。”
說話的是李老將軍,他已是兩鬢泛白,本該在府中安養晚年,但如今家國動蕩,他一輩子都不曾娶妻生子,也沒有任何掛念,索性請命跟著南宮鈺一起前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