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江子墨去了呂梁的院子。
剛進屋，便看到呂梁坐在正堂內太師椅上，手裏端著茶杯，卻是微皺著眉頭在怔怔出神。
“哥。”
呂方走進了屋去。
“來了。”
呂梁抬頭，衝著呂方點點頭。
兄弟兩之間自然是沒什麼好客套的。
呂方在呂梁的旁邊坐下，江子墨本就腦子靈活，跟在呂梁的身邊愈久，如今是愈發遊刃有餘，嘿嘿笑兩聲退了出去。
這家夥要是放在後世，那就是個妥妥的大秘。
“你……”
“我是認真的。”
兩兄弟同時開口。
呂方知道呂梁要問什麼，直接打斷呂梁的話，“以成都之地，要想擁軍百萬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即便眼下邊疆形勢緊張，朝廷也必然會對成都進行重重封鎖，想要從外地招兵買馬同樣不現實。你和徐爺爺的擔憂是沒有錯的。”
這話，直說得呂梁眉頭越皺越深。
小方明明懂得這些現實情況，之前卻又為何在禹元緯的麵前說出那樣的話來？
難道僅僅是為了禹元緯回去好交差？
“但是……”
正在呂梁要發問的時候，呂方話音突轉，“我覺得要殺到京都去，兵馬無需太多，十萬足矣！”
“為何？”
呂梁的眼神為之一凝。
別人說這話，他隻會當是無稽之談，但呂方說這話，他內心還真湧現出幾分衝動。
“甚至壓根都不需要十萬。”
呂方幽幽道：“也許有個五萬人都足夠了。”
他貼近呂梁的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隻見得呂梁的眼睛越睜越大，整個人因為激動而有些簌簌發抖起來，“你、你當真能夠做到？”
“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呂方說道。
呂梁狠狠咬了咬牙，緊接著又咽了口唾沫。
過半晌，他猛地站起身來，左手按著茶幾，道：“既然你有信心，那我就全交給你了！”
呂方難得的臉上沒有嬉笑之色，帶著凝重點了點頭。
……
風門關。
夜色中隻聽到風的呼嘯。
風門關軍寨內的火光在夜風中搖擺不定，然而，卻是吹不走軍寨中那股凝重、緊張的氣息。
那大遼國四皇子耶律俟機可是放出話來月末攻城，而今晚上，已經是這個月的倒數第二個夜晚了。
雖說在這風門關內的幾乎全部都是老卒，哪怕是如翟陽州那些剛來風門關不久的“新丁”，也都已經和遼軍探子打過最少幾次照麵。
但不管怎麼說，遼軍這回的的確確是大軍壓境。這打起來，可動輒就是成千上萬人的損傷。
哪怕是風門關的這些禁軍中精銳的精銳，也不可能做到如副總兵淩永和所說的那樣，哪怕遼兵馬上攻來，也能睡得踏實。
畢竟，再精銳的禁軍，那也是血肉之軀。而那冒著寒光的刀兵，是從來都冷冰冰的。
“敵襲！”
“啊？”
“娘的，原來是你這老小子！你大半夜的幹啥！”
“老子……老子出去撒個尿哇！你他娘的，至於嚇成這樣？”
軍寨內宿舍區的某個房間裏，十餘米長的大通鋪，裏麵躺著十個兵丁。
屋裏的味道難以言喻。
有個老卒翻來覆去的許久沒能入眠，索性爬起床打算出去撒個尿，順便吹吹夜風。
隻沒想，這麼丁點動靜，就將通鋪的袍澤給驚醒過來了。
“他娘的！李二狗你們兩鬧啥咧，老子好不容易才睡進去……”
“都是狗日的遼賊給害的！要打便打，弄他娘的什麼玄虛！”
“……”
宿舍裏很快熱鬧起來。
本來大家都沒睡意，那幾個好不容易睡著過去的兵丁被吵醒來，索性也懶得睡了。全都從床上爬起來坐著，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話題自然而然就到了討論遼軍會何時進攻的事情上。
他們這些人未必識字，但在風門關耳濡目染，對打仗的事情總是要知曉些的。
李二狗抓了抓自己的褲襠，撇撇嘴，往屋外走去。
自從前陣子那支遼軍鐵騎過來放話說月末攻城，遼軍什麼時候來，會不會真的來，若是來了又會是怎樣的陣仗等等，這些話題他早就聽得耳根子起繭了。
而且在這屋子裏住著的全都是大老粗，懂個屁的分析軍情。要有那個本事，就他娘的住單間，而且還每個月都固定有娘們來伺候了。
他卻是忘了，自己平時也很熱衷於參加這種討論。若非此時是這泡尿憋著，也肯定是要在裏麵說個唾沫橫飛，揮斥方遒的。
這個宿舍，是軍寨內臨北的一間。
外邊幾乎是空蕩蕩的，如果不是連綿密集的宿舍，那和野外其實沒太大區別。
“噓……”
李二狗剛出宿舍就解開了腰帶，吹著口哨準備好好釋放一下壓力。
“誰！”
隻這時，卻好似看到有道黑影嗖的閃過。
李二狗一驚。
撒到一半的尿戛然而止。
但沒人回應。
“出來！老子都看到……”
李二狗皺起眉頭，再度喊道。
隻因為並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所以聲音並不大。
“嗖！”
而回應他的，赫然是一支泛著寒光的暗器。
“淅瀝瀝……”
“嗬……嗬……”
李二狗剛剛中途停頓的尿，忽然又淌了出來。而他瞪著眼睛，嘴裏嗬嗬吐著氣，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此刻，在他的喉結處，赫然插著一支明晃晃的飛鏢。飛鏢已進去大半，幾乎隻剩下個尾巴還在外麵，散發著冰冷光澤。
就算是神仙在世，李二狗這條命也是沒得救了。
“依我看呐，那些遼狗也就虛張聲勢罷了……他們還真敢殺過來？當老子們是泥巴做的？他娘的，正好老子還差幾顆人頭就能積攢到足夠軍功回家，這一仗攢夠了，老子回去以後也是官老爺了！”
“那也說不準，我看這回遼狗像是真要來場大仗。嘿，反正別人不管，咱們弟兄別睡太死，免得到時候遼狗殺過來，咱們還手忙腳亂的，挨了軍棍可不值得。”
“咦，李二狗呢？怎麼還沒進來，一泡尿這麼久？”
宿舍內的討論還在繼續。
也終於有人想起出來撒尿的李二狗。
“那老小子估計蹲那個角落自個兒解決去了吧……”
“哈哈！”
但顯然，不會有人把這當回事。
有時候外出撒尿，尿得久一些，誰都知道是幹嘛去了，大家心照不宣就是。
誰叫軍營裏沒婆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