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高懸。
大渝皇城。
拱廊中懸掛著許許多多燈籠，如同在皇宮內舞動的長龍。
一隊隊持著燈籠的禁軍，或者忙著去伺候主子的太監、宮女在各處遊弋。
做為大渝皇朝的權利中樞，即便是深夜，皇宮也不可能和民間是同樣的風景。
深處，有殿宇燈火通明。油燈溫和的光芒撲撒整個室內。
這是梁翰民的禦書房。
從作息方麵來看，梁翰民的勤政不可挑剔。
隻此時，在禦書房的外邊，幾個侍候的太監另有佩刀的禦前侍衛都是顫顫巍巍跪在地上。
皇上又發怒了。
天子震怒。
最近這段時間，皇上可謂是相當的暴躁，和曾經那個看起來如同深淵大海般的皇上簡直不再像是同一個人。
難道是因為邊疆之事不順？
可直到現在為止，大遼、金奉的大軍雖是囤於關外，不還沒有和大渝守軍發起衝突麼？
……
禦書房內。
眉毛又長又細的老太監劉公公此刻也是匍匐在地上。
看著陷入暴怒狀態，以至於將珍貴硯台、筆擱都一股腦摔在地上的梁翰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正常。
他遠比外麵那些太監、侍衛更了解梁翰民的性格。
皇上還是以前那個皇上，養性功夫也依然出色。隻這件事，再加上邊疆的事，就算是神仙，也會忍不住火冒三丈的。
在一個小小呂方的麵前，怎麼榮王梁釋和朝廷的那些高手們就連連吃虧了呢？
這些前朝餘孽怎的就真的成精了呢。
陳萍萍那幫人回來了。
死了六個宗師。
匆匆趕到禦書房來彙報之前，老太監從陳萍萍的嘴裏得知事情的經過，知道唐金、唐銀、李劍天那些人出手救下呂梁，又知道梁釋在成都府衙被吳涇川擊敗，就預料到梁翰民肯定會怒火滔天。
幾乎是整個成都郡的絕頂高手啊！
那在整個大渝都是極占份量的。
而且，天知道等這些餘孽在成都府站穩腳跟，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
“陳萍萍在哪？”
氣得胸膛起伏的梁翰民眼神不知道閃爍了多久，眯眼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太監，終於開口說話。
他生氣的時候是不說話的。
此時開口，說明他已經恢複冷靜。
“在老奴院內。”
老太監答道。
聲音聽不出什麼波動，但心裏卻是在暗歎。
以前吳鉤的事情梁翰民都是讓他去辦，不會接見陳萍萍，而吳鉤接連的失利，已然讓得梁翰民對他失望了。
亦或者，是沒有以前那份信任了。
“帶朕去見他。”
果然，梁翰民接著就說道。
“是。”
老太監不敢有半點遲疑，當下答應。
隨即才站起身來，領著梁翰民往他居住的那個院子走去。
路上侍衛、宮女、太監都是紛紛跪倒在地上。
很快，便到老太監院子裏麵的那間很不起眼的小房間外麵。
梁翰民在門口微微頓足，又瞥了眼老太監。
老太監心領神會，躬身後替梁翰民打開房門，便道：“皇上，老奴到外麵去候著。”
心裏輕歎，梁翰民對他的不信任突然之間已是到如此地步。做了皇帝，心性是真的會變的。
在梁翰民點頭後，老太監往院子外去。
梁翰民走進房間。
“臣吳鉤副使陳萍萍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萍萍本就聽到門口的動靜，梁翰民的腳剛剛踏進門，他便跪倒在地上。
“起來吧。”
梁翰民說道。
陳萍萍稍微抬頭，麵對的是梁翰民清冷的臉。
梁翰民道：“成都府失敗，到底是怎麼回事？”
“臣無能，懇請皇上降罪！”
陳萍萍又跪倒在地上。
“說事。”
梁翰民淡漠道。
陳萍萍低頭道：“臣奉正使之命，率領總堂十二位宗師高手前往成都府，其後一直暗中觀察西山野川內那些餘孽，另外……還有成都郡吳鉤暗堂以及打更人高手之動向。十一日，榮王殿下率領他麾下高手和成都郡吳鉤暗堂的人前往西山野川，臣也率人前往，以防有漏網之魚。”
他說得委婉。
其實哪裏使防止有漏網之魚，就是看看梁釋會不會對呂方等人有惻隱之心，若有，他的任務就是完成“補刀”的工作。
“可還未到那些前朝餘孽聚集的山寨，榮王殿下突然率人折返，臣本想跟在後麵，卻又發現山寨內的那些餘孽匆匆往西而去。在沒了解榮王殿下為何率領高手突然折返的情況下，臣沒敢輕動，直到那些餘孽已經到得高昌國境內，臣才率人動手。隻沒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咱們的後麵，還跟著成都郡內唐門左右護法唐金、唐銀，天霄劍宗李劍天，劍塚劍九，以及劍王府的高莫離。”
陳萍萍此刻說起來也是有些憋屈，“臣無能，不是他們對手。交手之後隻能撤退。”
別說是李劍天了，就算劍九、唐金他們，也都是江湖上最頂尖的高手。
吳鉤、打更人籠絡的高手多則多矣，但有很多都是後期強行提升的實力，較之這些高手還是有些差距。
梁翰民眯著眼睛沉思。
半晌，他扭頭往外麵走去。
他沒想著從陳萍萍這裏能夠聽到什麼和老太監不同的回答，隻是想來看看，陳萍萍這邊是否會有什麼破綻。
是否有老太監、陳萍萍都糊弄他的可能。
而從陳萍萍剛剛的表現來看，他可以篤定陳萍萍不是在說謊。
在皇帝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他是有這個眼力的。更別說他在還沒有登上這個位置之前，本就是個人傑。
“隨朕回禦書房。”
到院子外麵，梁翰民對在門外候著的老太監說了句。
語氣較之之前溫和了許多。
“是。”
老太監躬身答應。
知道梁翰民對自己的疑心消失了。
這麼多年如同舔犢般培養出來的感情，到底還是有用的。
隻不過事情辦砸了，就是辦砸了。
老太監跟在梁翰民的背後，光是聽著梁翰民的步伐就能知道梁翰民此時心情仍然很是不痛快，輕聲開口，道：“皇上……老奴想親自率人去一趟成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