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自己也是有些意外。
因為他知道,梁思琪並非是那種不能忍受思念的女人。她忽然要見自己,隻能是有什麼事情。
“多謝六皇子殿下了。”
他拱拱手道。
梁溯仍是微笑,“不必客氣。”
然後便又走回到正中間,隨著那些皇子們坐下。
薛良策等人衝著呂方擠眉弄眼。
他們這些人是最清楚呂方和梁思琪之間的事情的,也知道,呂方能夠和梁思琪走到現在,著實頗為不易。
做為朋友,自是替呂方感到歡喜。
但呂方卻並沒有說話的心思。
他暗暗皺起了眉頭,隻是在想,梁思琪要見自己,到底會是因為什麼事情。
“皇上駕到……”
直到外麵又有太監高唱起來,才讓他回神。
梁翰民帶著幾個呂方並不認識的吏部官員出現在門口。
眾新科進士跪下施禮。
“平身。”
梁翰民揮了揮手,到最上首位置坐下。
這個時候,宮裏的銅鍾也剛好敲響。
到酉時了。
“傳宴。”
剛剛坐下身的梁翰民又說道。
外麵有宮女端著盤子魚貫而入。
屏風後麵也開始傳出來絲竹之音。
瓊林宴就這麼正式開始。
過程其實算得上是寡淡無味,無非是新科進士們自行交談。再就是梁翰民偶爾會宣哪個新科進士上前奏對。
也就是問幾句話。
而這些人,無疑會被別的新科進士們認為,奪取一甲的可能性要更高些。
呂方並沒有在這群人裏。
整個荊南郡的幾位進士中,無人有此殊榮。
這導致薛良策等人的眼神都有些黯淡。
連呂方都沒能被宣到君前奏對,隻怕這回科舉……荊南郡又難以在大渝諸郡中出甚麼風頭。
不知不覺間,瓊林宴隨著梁翰民的起身而宣告結束。
呂方和薛良策等人起身,若有所思地往外走。
“呂會元。”
隻才剛走出大殿,門側就有聲尖尖的聲音響起。
呂方等人偏頭。
是跟在梁翰民身邊的一個太監。
可能是因為淨身多年的緣故,這太監臉上的笑容總讓人覺得有那麼幾分不寒而栗。
他低聲道:“皇上宣你到禦書房奏對。”
這……
呂方心裏猛驚。
薛良策等人臉上則是露出狂喜之色來。
瓊林宴剛剛結束,皇上就宣方哥兒到禦書房奏對,這怕不是……
整個新科進士共計兩百七十九人,除去方哥兒,誰還有此殊榮?
就算方哥兒不會是此屆狀元郎,也定然不會掉出一甲去吧?
驚喜過後,便是濃濃的羨慕。
“走吧。”
瞧著呂方沒有說話,太監又道。
呂方不著痕跡皺了皺眉,對薛良策道:“勞煩去趟宣德門,和永樂郡主說皇上宣我去禦書房奏對了,讓她等等我。”
待薛良策點頭,就跟著太監往禦書房去。
心裏的不安更是濃鬱幾分。
他實在想不到,梁翰民在這個時候突然宣召自己做什麼。
當然,也可能是自己做賊心虛。呂方這樣在心裏安撫著自己,竭力讓自己的心態歸於平靜。
到禦書房。
那老太監劉公公來打開門,將呂方迎了進去。
剛剛在瓊林宴上喝了些許佳釀的梁翰民坐在龍案後,臉色有些紅。
“臣呂方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呂方跪倒在龍案前。
梁翰民抬頭,平淡道:“平身吧!”
呂方便老老實實站起身來,微微躬著身子,等待梁翰民的聆訊。
些微的沉默。
梁翰民才道:“你在殿試考卷上寫,以聖恩換勳貴之囤糧,可是讓朕賣官鬻爵?”
“臣並無此意。”
原來是這事,呂方重重鬆了口氣,連忙答道。
“那是何意?”
梁翰民道。
呂方道:“自大渝開國以來,每逢邊疆有戰事,多是勳貴們領軍出征。但請皇上恕臣直言,這些年來,有些勳貴安於享樂,已是生疏於弓馬,而迫於勳貴之名,他們又不得不身先士卒。臣擅以為,與其讓這些勳貴們上陣廝殺,倒不如讓他們以捐糧來免上前線。如此,朝廷之兵馬皆是精於兵法之將統領,可戰無不勝,避免將昏兵敗之可能。再則,也可讓這些勳貴們深領聖恩。”
這是他在殿試時就想到的,隻是當時沒有寫那麼詳細而已。
賣官鬻爵,他當然知道梁翰民不會采取這種辦法,但換個方式,就未必了。
稍微抬眼,梁翰民果真有些動容,不過瞬間又收斂神色。
他道:“殿試考卷上說的是糧,朕何時,說過邊疆戰事了?”
呂方嘴角扯了扯,“皇上恕臣鬥膽,現今咱們大渝國庫富餘,除去邊疆戰事,臣……實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能讓朝廷缺糧。”
“你倒是也真敢寫,真敢說。”
梁翰民忽地輕笑,“你可知,八位讀卷官給你的試卷分別是打的什麼分?”
呂方抬頭。
梁翰民接著道:“四個圈,四個叉。你這言論,著實太過大膽,連朕看到時都不禁心驚。”
說到這話音微轉,“不過現在聽你說來,這種方法倒也不是不可取。”
說罷,就這麼瞧著呂方,竟是露出些為難的樣子。
其實從八個讀卷官給呂方打的分上來看,就大概已經可以看出,要是朝廷將這辦法實施下去,下麵會是什麼態度了。
肯定是有人讚同,也有人覺得荒誕,壞了規矩。
而梁翰民既然連篡位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顯然也並非是墨守成規的人。對於呂方的這種提議,無疑有些認同。
過了半晌。
他道:“以你在會試和殿試上的表現,行文之才學不算出眾,但觀點之新、眼界之遠,也當得是狀元之材。甚至這十多年來,朕還從未見過有哪位進士能在眼界上和你媲美,也許有,但他們不敢說。不過,你卻又無心仕途,你說說,你覺得朕該如何辦才好?”
呂方心裏微凜。
重頭戲來了。
梁翰民還真有點自己做狀元的想法?
這是想讓自己入仕?
是他的想法,還是自己的老師禹元緯前來進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