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三日的解試。
也許對於別的考子來說,是這一輩子最為重要的三天。正所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可沒連個解試都中不了,又談什麼金榜題名?
而且實際上,許多並不那麼固執的讀書人,讀書的目標也就是中個舉人而已。有了為官的資格,這便夠了。
進士,那不是誰想中就能中的。
除去寒窗苦讀,還得有天賦。
再除去天賦,還得有潑天的運氣。
而實際上,這幫對自己有自知之明,早早中了舉人便等著輪值的讀書人,最後發展往往不錯。那些同年的舉人,除非是能在十多年內就考中進士,要不然,就算為官,也未必能再追得上他們。
話題有些扯遠了。
對於別的學子無比重要的解試,呂方卻是異常輕鬆。
三場考試,三次最先交卷。
而且比第二名交卷的時間要早了起碼一個時辰。
若不是解試是分為考間,呂方因為這個就得出名。而即便如此,在這個區域內監考的教育署官吏們怕也是記住呂方了。
穩不穩,不知道。
快反正是挺快的。
最後這天的詩賦考結束,呂方早早回了節度使府衙。隻沒曾想,會在門口撞到李孝才。
做為潭州府的錄事參軍,他的官署可不在這,顯然,應該是來見他嶽父潘南漳的。不過這也不關呂方的事,是以呂方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一個鳳凰男而已。
也許有他的苦衷,但這不妨礙呂方瞧不起他。
就衝他對陳幼熙的所作所為,就不算個男人。
“呂公子!”
然而李孝才卻是出聲喊他。
呂方微愣,“嗯?”
李孝才有些訕訕道:“能否借幾步說話?”
呂方皺了皺眉,還是向著旁邊走去。
到遠處些。
“呂……”
李孝才剛剛張嘴。
呂方打斷他,直接道:“若是你想問幼熙的情況,免了。她過得肯定比以前好。”
李孝才臉色瞬間有些漲紅。
然後道:“我知道,是我對不住她,是我連累了她。”
呂方撇撇嘴,不以為然。
若是道歉有用,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傷的人。
李孝才又道:“隻是我沒得辦法。我家在很偏遠的山村裏,我讀書,是全村的人供著我。我若不搏個出身,便對不住家裏人,也對不住鄉親們。”
“所以你就辜負她,並且讓她受你那婆娘的欺負。”
呂方嗤笑。
李孝才臉上竟是露出幾分猙獰來,“我知道潘葵是什麼性子,但是我沒得選擇。”
隻是聲音卻很低。
哪怕是在這沒有別人的僻靜地方,他說潘葵的壞話都是小心翼翼。
呂方不禁更是看低這個家夥幾分。
而緊接著,李孝才的臉色又變得有些頹然起來,“我也想過幫她離開飛仙樓,但我不能那麼做。我若幫她,隻會讓潘葵害她更甚。”
呂方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沒那麼多閑工夫在這聽李孝才說這些。
於他而言,李孝才隻是個路人而已。
而且李孝才跟他說這些,也實在沒有半點用。
“幫我給她道個歉吧!”
李孝才道。
呂方輕笑,“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李孝才些微沉默。
繼而道:“我知道,如今她滿心都是你。但還是請你告訴她,待我還清鄉親們的恩情,以後,必償還我欠她的債。”
這話,著實讓呂方有點兒詫異了。
沒想這家夥竟然還有幾分骨氣。
“為什麼?”
他問道。
李孝才滿是複雜地低笑幾聲,“隻是不願欠任何人而已。有勞公子了。”
說罷,對著呂方拱拱手,離去。
呂方看著他漸行漸遠。
沉思良久。從李孝才剛剛的神態和語氣來看,應該不是作假。而且,他也沒必要拿這樣的事情作假。
嗬……
鳳凰男。
倒是個有骨氣的鳳凰男。
李孝才最後這句話,還真讓他刮目相看。
隻也覺得荒唐。
李孝才有感恩之心,有不欠任何人的傲骨,可當初,竟是為了前途而選擇和潘葵結合。這是……傲骨淩雲,卻被生活給壓折了脊梁?
細細想想,其實也挺可悲。
在這個年代,寒門學子太難出頭了。
大渝科舉到底仍然做不到麵麵俱到。最終能夠通過這條路蛻變化龍的隻是極少數。多數中舉、金榜題名的讀書人還是出自豪門貴族。
他轉身回了節度使府。
到院子裏。
陳幼熙和竹兒對於呂方的提前下考已經見怪不怪。
正在談笑的兩女瞧見呂方,隻是笑問道:“考得怎麼樣?”
“還行吧!”
呂方道。
然後瞧向陳幼熙,想想,還是忍住了。
李孝才說的話,他打算告訴陳幼熙。但是,也不急在這個時候。
他也是個男人,可不想陳幼熙的內心再起什麼波瀾。所以,有些話還是等到晚上兩人竊竊私語比較好。
這無關於自信不自信,也無關信任不信任。
隻是人之常情。
……
是夜。
呂方的房間裏動靜初歇。
陳幼熙香汗淋漓,麵色紅潤。
過去好半晌。
呂方輕撫著她那一頭如瀑的青絲道:“今天我回來的時候撞見李孝才了。”
“哦……”
陳幼熙的反應和他預料的相同。先是微微沉默,然後語氣淡漠。
呂方又道:“他讓我替他給你道歉。他說他欠他們那些鄉親太多,反正就是身不由己的意思。等他還了那些恩情,會償還他欠你的。”
陳幼熙聞言又是沉默。
半晌。
忽道:“我不在乎。”
緊接著又道:“你為什麼要轉述給我,就不擔心我心裏再對他起什麼念想?”
“哈哈。”
呂方輕笑,“我比他勝百倍。你舍得我?”
陳幼熙妙目流轉,“那可說不準。”
“嘿!”
呂方猛地將陳幼熙摟在懷中,“你確定?”
“唉呀!”
陳幼熙輕叫,“才、才剛剛完呢!”
呂方哼哼了聲,“我這裏是賊窩。怪就怪你當初被我騙了進來,現在就算想離開,也晚了。我可不會輕易讓你離開。”
陳幼熙輕輕瞪他,“我就說說而已。”
她似有些動情,將腦袋貼在呂方的懷裏,“他想怎麼做,那都是他的事情。我對他連怨恨都沒有了。這輩子,我隻想做你的小女人。”
房間內動靜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