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許臨之輕輕咳嗽了聲。
還在吹牛打屁的匪首們便忙住了嘴,都看向他。
這些時日以來,他們自然也領教過許臨之等人的厲害。若非如此,不會如此對許臨之言聽計從。
許臨之讓他們不去騷擾城內百姓,他們這些奸淫擄掠慣了的家夥就真正管住了褲兜裏的那隻小鳥。
許臨之等人的身份,著實對他們造成了不小衝擊。
寧遠軍都指揮使!
比他們的層次要高到哪裏去了?
“糧倉中的存糧已是不多了。”
許臨之道:“這汝城縣不能再繼續困守下去,咱們得率軍突圍。”
“那就殺出去!”
“許將軍,隻要您一聲令下,咱們弟兄就跟著你殺出城去是了!先滅了這個狗屁的茶陵軍,再去占了那辰州城!”
一個個匪首顯得意氣風發。
許臨之些微愕然。
他做了很多準備,本來還以為要大費唇舌,才能忽悠著這些山匪跟自己殺出城去決戰的。
沒想,他們的積極性竟然這麼高?
就因為昨夜裏占了便宜?
隨即不禁暗喜,道:“好!那咱們等會兒就將財寶先分給弟兄們!然後就殺出城去!”
這些家夥也太好忽悠了。
難道就意識不到這是個極為凶險的事情嗎?
匪首們更是高興。
他們跟著許臨之造反是為什麼?
還不就是為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再加上分財寶?
許臨之瞧瞧長信達等人,發現他們都是暗暗憋著笑。
他們可是知道,許臨之昨夜裏為如何煽動這些山匪出城去決戰想了不少損招。嘿,現在全都沒有用得上。
雖然這讓許臨之更省事了,但也代表許臨之昨夜全是白費功夫。
其後,複向年便帶著那些匪首們去分發財寶。
汝城縣不大,不管商貿、農業,也都不算發達。但因為有個延壽銀坑,縣衙著實算得上是富裕。
哪怕是寧遠縣縣衙,也沒法跟汝城縣相比。
至於糧倉裏,本就沒有多少餘糧,自然沒什麼好分的。
那些山匪也不在乎這些。
要不然,不至於到現在都不知道糧倉裏麵已經沒有多少餘糧。
當然話又得說回來,他們即便知道,大概也不會心急。
因為在他們眼裏,汝城縣內那些百姓家就還有取之不盡的糧食。
何為山匪?
沒糧了,搶!
沒錢了,搶!
沒女人了,搶!
真到絕境,連許臨之、長信達等人大概都束縛不住。
近午。
許臨之讓複向年將糧倉裏的糧食、蔬菜等等全部都拿了出來,還讓人到街上買了不少酒。
在縣城內的守軍軍營裏,上千山匪熙熙攘攘。
吹牛皮、葷段子等等聲音不絕於耳。
“斟酒!”
許臨之帶著長信達、複向年等人坐在最前邊那桌,許臨之端著酒杯站起身來。
眾山匪紛紛看向他。
待噪雜的聲音稍微消停些,許臨之又喊道:“眾兄弟!幹了這碗酒!等會兒咱們便殺出城去!直取辰州!”
“幹!”
“取辰州!”
“……”
山匪們紛紛往碗裏倒滿酒,向著許臨之舉杯,有人高喊呼應。
可惜了。
許臨之心裏暗暗感慨。
這些山匪雖是愚昧,但若是加以訓練,未必就不能夠成為悍卒。
可惜,他們這些人沒有那個機會了。
而且即便現在揭竿而起,也是死路。
他知道茶陵軍在大渝朝廷裏麵,不過就是吃閑飯的。真要取辰州,大渝朝廷必派禁軍來剿。
到時候,就這點人馬根本就不可能成事。
唯有寄希望於呂梁了。
他喝幹淨碗中的酒,猛地將酒碗摔在地上。
灰色的瓷碗瞬間碎裂。
“啪啪!”
一個個山匪都將瓷碗砸在地上。
許臨之又坐下,卻是直接抱起酒壇,對長信達等人說道:“幾位老哥們,咱們也喝個壯膽酒!”
長信達等人都是微笑。
其實哪裏是什麼壯膽酒,都心知肚明,這是壯行酒。
出了城,幾位老兄弟就要陰間相見了。
“喝!”
爽朗笑聲不絕。
……
下午三點左右。
汝城縣內的匪軍沒有任何預兆的傾巢而出。由長信達率領,再度向著東大營而去。
有須發發白的老人杵著拐杖獨立於城頭。
許臨之。
他缺了一條腿,已無力領兵攻殺。
唯有目送長信達等人離去。
“咚咚咚……”
這回,東大營內的鼓聲在長信達等人還未衝到大營之前就響起來。
刑宋昨夜吃了點悶虧,不敢掉以輕心。
斥候來報城內有千餘匪軍來襲,當即就讓人擂鼓求援。
肯定是要動真格的了!
總不能城內的匪軍全部出來佯攻吧?
仗沒這樣的打法。
命擂鼓求援的同時,他還讓斥候分別往南、北兩個大營傳信,匪軍傾巢來襲。
……
北大營。
呂梁、呂方兄弟倆這會兒正坐在軍營草地上嘮嗑。
呂方聽呂梁說以前在上京城皇宮裏的那些事。
雖然那個時候呂梁也才六歲不到,但多少還是有些記憶。
他說,父皇不能算是個很勤勉的皇帝,但是是個很有想法,且宅心仁厚的皇帝。
不管是修大運河,還是抗擊大遼,剝奪貴族的特權,都是為大渝百姓的千秋萬代在考慮。
隻可惜父皇太過於忽視人性,以為大渝上下人人都能像他那樣。而且錯誤估計了當時大渝的情況。
說到底,就是被朝中某些大臣蒙蔽了。
修大運河,勞民傷財,抗擊大遼同樣如此,征兵備戰,惹得民怨四起。
剝奪貴族特權更是觸及那些貴族最基本的利益。
以至於梁翰民舉兵造反時,當朝百官以及天下百姓竟然是作壁上觀者居多。
“太天真了。”
呂方評價說。
呂梁臉色有點兒古怪,張張嘴,但沒說什麼。
大概是覺得呂方做為兒子,這樣評價自己的父親實在是有些荒唐。但又不得不承認,呂方說得沒錯。
而且小方連父皇的麵都沒有見過,又能對父親有多少敬愛?
他輕輕歎息了聲,“國事不說,父皇在曆代君主中,也是個很不錯的父親。”
他回想起什麼,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來,“那時候我還年幼,但每個月都能見著父皇幾麵。調皮時扯他幾根胡須下來,他也隻是笑眯眯的,縱是心情不好時,也舍不得駁斥我幾句。要知道,我隻是排行第九,而且並非是正宮娘娘所生。父皇對我尚且都能如此,對咱們那些哥哥姐姐們,也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呂方抿了抿嘴唇。
很難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