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一套一套的

這晚上,梁棟、盍去病、薛良策等人誰都沒有自取其辱地提議要玩行酒令、投壺等遊戲。

有呂方這個遊戲黑洞在,做這些遊戲簡直就是毫無體驗感。

沒誰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們怎麼說也個個都是潭州數得著的青年俊彥,被人碾壓的感覺,可不好受。

一眾人隻是飲酒。

多數時間都是和陪坐在自己身邊的花魁娘子說話。

庾香、牡丹這些花魁娘子們則是先後獻藝,或彈琴,或舞曲,或琵琶,各有千秋。

芍藥也紅著臉蛋到酒席正中舞了一曲。

途中眸波流轉,時而看向呂方。

梁棟等人都瞧出來這還遠遠沒有修煉到淩波、牡丹這些花魁娘子那樣境界的小姑娘的心意,衝呂方擠眉弄眼。

等芍藥坐回到呂方身邊,梁棟道:“方哥兒,芍藥姑娘這曲舞可是給你看的。你不打算做首詩回禮?”

顯然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

當然,或許也還有別的心思。

呂方瞧瞧芍藥。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正是情竇初開年紀的小姑娘對自己有點兒心思。

但是……

小荷才露尖尖角啊……

替芍藥贖身不算是什麼大事,但贖身回去以後如何安排卻是個麻煩。

不管是讓芍藥做陳幼熙的丫鬟,還是讓芍藥以後幫著自己管理生意。帶回家去,就不好再往外麵趕。

這年頭,丫鬟很多是終生製的。帶回家,那就等於是變相的收作了女人。

呂方還沒到那份上。

若是見到個女人就帶回家,以自己花見花開,人見人愛的光輝形象,以後女人還不得多到數不清?

借著酒意輕輕搖頭,道:“今兒個喝多了,實在是做不出來了。”

芍藥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去。

雙眸中盡是幽怨。

……

到夜色漸濃。

梁棟、盍去病他們這些人都不是對風月場所食髓知味的人,又加之明日還得去學堂上學,便就散席。

庾香、淩波等花魁娘子都起身相送。

剛出門,芍藥卻是對呂方道:“呂公子,小女子稍有不適,今日便不送你了。”

然後也不等呂方說話,就低著頭離開。

呂霖輕輕用肩膀撞了撞呂方,嘿嘿直笑。

呂方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

到樓下。

在庾香娘子等人的“依依不舍”目光中,梁棟等人各自登車離去。

他們都家世不俗,自有馬夫駕著車在外麵等候。

“方哥兒,我送你去節度使府?”

呂霖衝著呂方說道。

也學著梁棟叫“方哥兒”。

這個稱呼,算是意味著呂方真正被這個圈子容納進去了。

呂方也沒和呂霖客氣,點點頭,“好。”

然後跟著呂霖上車。

這車廂可是真大,真奢華。鑲金鍍銀的,活生生的小型宮殿。

車軲轆滾動起來。

呂霖突然道:“芍藥姑娘年紀雖幼,但可是個美人胚子,方哥兒你怎的拒人於千裏之外?”

呂方哭笑不得,“那我又能如何呢?難道還娶回家去做婆娘不成?”

又說:“以我的詩才、樣貌,那以後得買多大的宅邸才行?”

“哈哈!”

呂霖指指呂方,“你這臉皮可真厚。做婆娘當然不妥,但做個侍女卻是極好的嘛!”

呂方搖搖頭,“我看沒什麼區別。你敢說,你家裏的那些侍女,沒被你偷偷嚐過滋味?”

呂霖挑眉,“自然是有嚐過的,但那是她們的福分。”

他說得義正言辭。

呂方有些愣。

呂霖又道:“我們呂家侍女就有近百人,還有嬤嬤、奶娘等等,全是簽了賣身契的。這麼些年過來,一茬接著一茬,能被安排到家裏經營生意的隻是極少數,熬成嬤嬤的也不多。多數都是攢足了贖身的錢,選擇回家,然後找個漢子嫁了。但真正出嫁的那些人,又有幾個能有在咱們呂家時這麼舒坦?哪怕做個嬤嬤,也是衣食無憂,而且多數都會和家丁結成伴侶,不至於孤苦無依。”

“那些被臨幸過的貼身婢女就更不用說,就拿我爹的女人來說,其中就有幾個曾經是婢女身份。現在做為我爹的妾室,地位再不高,那也能在咱們呂家使喚下人,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著,養尊處優。即便沒能夠被我爹納做妾的,咱們呂家也是每個月用銀子養著,不讓她們做半點兒粗活。你說,這不比嫁給那些閑漢要舒坦自在?”

說到這,他頓了頓。

然後才又接著說道:“芍藥姑娘委身在飛仙樓這樣的地方,拿了你的那三千兩都沒有給自己贖身,不出意外應該是有苦衷。十有八九就是被家裏人給賣出來的,不想再回那樣的傷心地方。怡心於你,肯定有人拾掇,也覺得方哥兒你是個可靠的人。”

“嗬嗬,你不要她,說不準可就讓這小姑娘大為傷心了。到時候被什麼自詡風流的不入流公子哥哄騙了去,騙了身子不說,說不準還會落個人財兩空。被人贖身帶回家的可能性極低極低,就算贖了身,能做個妾也是祖墳上冒青煙的事。你可知,就這沿河街,每年裏自尋了短見的清倌兒、紅倌兒有多少?”

“多少?”

呂方道。

呂霖幽幽道:“十來個總是有的。有的直接上了吊,有的飲了毒酒。前麵河裏沉了的,也不少。”

“不至於吧?”

呂方驚訝道。

呂霖瞥瞥他,“這有什麼不至於的,也就是看開了的女人才能在這樣的煙花之地得過且過,而且最終多數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能夠年老色衰時找個靠譜的漢子已經算是很不錯。看得出來你是個好人,可真要同情芍藥那姑娘,把她領回去做個丫鬟比什麼都好。因為就算給你做個丫鬟,也能保證她這輩子不會淪落街頭了。”

呂方臉色古怪,“你不是收了芍藥的好處,來給她做說客的吧?”

“去你大爺的!”

呂霖笑罵,“她能給老子什麼好處。”

看這態度,現在是真正把呂方當作了朋友的。

呂方翻白眼,“那怎麼沒看到你從飛仙樓帶哪個花魁娘子回去?”

“那能比麼?”

呂霖有些沒好氣道:“他娘的我要是有你小子這樣的長相和才學,這飛仙樓的花魁娘子能被我領回家一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飛仙樓這樣的地方,也就芍藥姑娘這樣剛剛進來的贖回去才有意思。在這裏麵但凡是呆個半年以上的,再領回去就不是福,而是禍了。”

呂方越聽越迷糊,“這又怎麼講?”

呂霖輕輕一笑,“這種地方的女人,心眼比什麼都長得快。不出半年,原本再純真的姑娘心眼也比他娘的頭發絲還多。帶回家去,天天變著法的和你家裏的女人爭風吃醋,你說是福是禍?”

呂方撇撇嘴,不說話了。

呂霖這家夥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這大概就是從小耳濡目染養成的。

自己到底還是生長環境和他們這些人不同,看待問題,也就遠不如他們這麼透徹。

這個年代的環境,到底不像是後世啊……

生活中的各種陰暗麵更為直白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