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婉儀剛起身時,天還霧蒙蒙,而現在,天邊卻已經翻起了魚肚白,一道霞光落在陸懷真的身上,以至於讓他看上去臉色並沒有那般慘淡。
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平靜的躺在那兒。
霞光在他的臉上撒下點點碎金,雙眸緊閉,烏黑的發散落在他的兩側,額頭上的碎發略顯淩亂,白皙的肌膚似乎失去了活力。
薑婉儀出神的望著他,腳步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不知不覺中,雙眸已經染上些許悲傷。
她俯下身抱起他時,觸到他的身體,一片冰冷,刹那間,淚水就不爭氣的從眼眶之中湧了出來。
大滴大滴的掉落在陸懷真的衣襟上。
她分明是害怕一些東西的,可見到他時,她竟然什麼都不怕了,就那樣抱著他,仿佛世間隻剩下她兩人。
她哭時,靜悄悄的,隻是眼淚大滴大滴的掉,嘴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薑婉儀實在想不明白。
今日,分明是他要登基的日子,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積勞成疾死掉?更何況,他將來還要統一七國!
一瞬間,一種可怕的念頭湧進她的腦袋裏:之前的許多劇情都發生了改變,該不會陸懷真的結局……
想到這兒,她連哭都顧不及了,隻覺得驚恐萬分。
張參和沐清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各懷心思,烏黑的瞳仁中少不了複雜。
沐清已經在心裏開始籌謀起了另尋靠山一事,陸懷真一死,她必須重新找到能支撐她複仇之人!
正思考時,一聲尖銳刺耳的喊叫從外麵傳來,話語裏隱隱約約還藏著些許喜悅之意,讓人聽起來,渾身不舒服。
是個來落井下石之人。
或者應該說是來火上澆油之人。
“皇兄!皇兄!該登基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陸行眼尾微翹,語調上揚,看起來是在真心實意的呼喚陸懷真,實則卻是得了消息特地趕來落井下石。
聽著就惡心!
薑婉儀聞聲,雙眉微蹙,倒是一旁的張參眉間舒展開,似等這一刻等了許久一般。
一旁的沐清眸光更是亮了又亮。
興許,她找了人選了!
見屋內沒人應答,屋外又跪滿了人,陸行瞬間大喜過望,連忙上前,直接衝進屋子裏,他的目光四處搜索後,落在了薑婉儀的懷中,陸懷真身上。
一時間,莫名的激動快要從胸腔之中溢出來了,他的雙目發紅,嘴角的笑意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陸行連忙上前,來到陸懷真的跟前,臉上露出假意悲傷,那淚水卻是擠都擠不出來,嚎啕一聲,便撲倒在陸懷真的懷中。
“皇兄!皇兄!你怎麼了?”
說話間,他的手暗戳戳的去測了測陸懷真的脈搏,確定他確實死了之後,他眸光裏閃過稍瞬即逝的喜悅。
他的計謀成功了!
“真惡心,演給誰看?”薑婉儀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陸行的一舉一動在她眼裏都格外的虛偽,她悄無聲息的將陸懷真抱緊了些,不想讓陸行碰到半分。
陸行聞言,瞬間收起了自己的虛偽麵孔,冷嗬一聲,隻道:“自然是……演給滿朝文武看!”
說話間,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細細聽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一群人。
門是輕掩著的,薑婉儀透過門縫,隱隱約約能看見身著官服的大人們,他們紛紛在朝裏麵打量著,時不時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曆來登基,從未有過此等事情發生,現如今,該如何是好啊!”
“是啊,如今太子殿下竟也隨聖上去了,那儲君的位置便不好確定了……”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憂愁,氣氛也凝重起來。
為首的柳丞相靜靜的聽著這些話,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他一早起來便被三皇子的人通知要來太子府吊喪,那時,他是萬萬不信的,陸懷真怎麼可能這般輕易死掉?
然而,來到太子府後,他卻不得不信了。
正當眾人思慮之際,陸行從房中踏出門來,雙眼亮晶晶的,似有什麼好事發生,可那臉上卻掛著愁苦之色,他拂了拂袖,整理了一番著裝。
抬起頭來,鄭重其事的對著眾人宣告:“如今,皇兄積勞成疾離世,而國不可一日無主,正趕上今日是皇兄登基之日,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本皇子,應該擔起此等重任。”
“繼承帝位。”
他一番話語沉重,渲染出大氣淩然之勢,仿佛自己是為天下蒼生考慮,不得已才擔起這個重任。
實際上,卻是想要盡快繼承權利,將時間選在今日,也不過是為了防止夜長夢多罷了。
然而,那些個大臣卻好似榆木腦袋,聽了這話,眾人露出感恩戴德的模樣,困擾他們的大事解決了,個個都不去管陸懷真的死活。
大家的口中,皆對陸行讚賞有加。
“不愧是三皇子,能在此等時候站出來,擔當重任,我等定會極力輔佐!”
“是啊!是啊!三皇子英明神武。”
……
柳丞相聞聲,臉色變了又變,依舊凝重萬分,他忍不住出聲道:“太子殿下當真死了嗎?”
陸行此刻本就惴惴不安,有些心虛,聽見不同的聲音後,雙目刹那間露出凶光,狠狠的剜了一眼柳丞相,提高了聲調。
“怎麼?難道你還懷疑本皇子不成?”
柳丞相瞬間低聲道,“下官不敢。”
若是陸懷真真的死了,那陸行將成為一代君主,柳丞相若是想保全自己和家人,隻能跟隨眾大臣臣服於陸行的腳下。
一想到這兒,柳丞相就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屋內,薑婉儀聽見陸行的這番話,抬眼瞧去,陸行恰好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眼神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神情囂張,就仿佛是在無聲的問:“知道當初自己選錯人了吧?”
薑婉儀也不示弱,直接一個眼神殺了回去。
陸行心頭冒出無端火氣,轉身走了進來,目光很快便鎖定在了陸懷真一旁的那身金燦燦的衣裳之上,麵露貪婪,這身衣裳是專門為陸懷真所製,留著今日穿的。
那是權利的象征。